山穀寂靜,唯有寒風刮過雪原的嗚咽聲,以及“血獠”引擎熄火後金屬冷卻收縮發出的細微劈啪聲。龐大的車身歪斜地停在一片被積雪覆蓋的枯草叢中,像一頭擱淺的遠古巨獸,失去了動靜。
車廂內,小夢掙紮著爬到車門邊,透過布滿冰霜和汙垢的窗戶,驚恐地打量著外麵陌生的環境。白雪皚皚的山穀,寂靜無聲,看不到任何人煙,隻有遠處黑壓壓的森林輪廓和更遠處連綿的雪山。
那個惡魔不見了。是死在了隘口?還是暫時離開了?
極致的寒冷和饑餓如同冰冷的刀子,切割著她早已虛弱不堪的身體。車廂裡如同冰窖,呼出的氣息瞬間變成白霧。她身上單薄破爛的衣服根本無法抵禦這山區的嚴寒,牙齒不受控製地咯咯作響。
求生的本能驅使著她。她必須離開這裡,必須找到溫暖和食物,否則一定會凍死餓死在這裡。
她顫抖著,用力推搡著車廂門。門似乎因為之前的撞擊有些變形,卡得很死。她用儘全身力氣,甚至用肩膀去撞!
砰!砰!沉悶的撞擊聲在寂靜的車廂裡回蕩。
終於,門閂發出令人牙酸的扭曲聲,被她猛地撞開了!
冰冷的空氣瞬間湧入,讓她打了個寒顫。她連滾爬爬地跌出車廂,摔在冰冷的雪地裡。
刺骨的寒冷讓她幾乎瞬間麻木。她掙紮著爬起來,環顧四周,茫然無措。該往哪裡走?
回隘口?那裡有軍隊,但也是那個惡魔和軍隊交戰的地方,肯定極其危險。
往山穀深處走?未知的森林,可能藏著野獸或者更可怕的東西。
就在她彷徨無助之際,她的目光忽然被不遠處雪地裡的一串痕跡吸引了。
那不是動物的足跡,而是……人的腳印!而且腳印旁邊,還有斷續的、暗紅色的斑點——是血跡!
腳印向著山穀深處的森林方向延伸而去。
是那個惡魔?他受傷了?還活著?
小夢的心臟猛地一緊,恐懼再次攫住了她。但與此同時,一個念頭不可抑製地冒了出來——如果他受傷了,行動不便,那是不是……是不是自己有機會……
報仇?
這個念頭讓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她一直那麼害怕他,如同害怕最深層的地獄。但此刻,看著他可能虛弱受傷,看著雪地上那刺目的血跡,一種被壓抑到極致的、混合著恐懼、仇恨和絕望的瘋狂情緒,如同毒草般在她心中滋生。
他殺了小雅,殺了那麼多人,把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如果……如果自己能……
她看了看周圍,雪地裡有一塊棱角尖銳的石頭。
她顫抖著,撿起了那塊石頭。冰冷的觸感讓她稍微清醒了一點,但那種瘋狂的念頭卻越發清晰。
她沿著血跡和腳印,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向著森林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深深的積雪裡,異常艱難,但她卻感覺體內湧起一股奇異的力量,支撐著她。
腳印和血跡一路延伸,進入了森林邊緣。
森林裡光線更加昏暗,積雪稍薄,但枯枝敗葉堆積,更加難行。血跡在這裡變得更加明顯,似乎受傷的人在這裡停留過,或者行動更加困難。
小夢的心跳得越來越快,握緊石頭的手心裡全是冷汗瞬間又變得冰涼)。她既希望找到他,又害怕找到他。
終於,在前方一棵巨大的、根部裸露的雲杉樹下,她看到了一個蜷縮著的身影!
正是羅峰!
他靠坐在樹根下,臉色蒼白,嘴唇發紫,大腿上的傷口雖然簡單包紮過,但依舊有鮮血滲出,將雪地染紅了一小片。他閉著眼睛,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因為失血和疲憊而陷入了昏迷或半昏迷狀態。
他看起來前所未有的虛弱。那個如同魔神般不可一世、帶來無儘恐怖和死亡的惡魔,此刻竟然顯得如此……脆弱。
小夢停下腳步,躲在另一棵樹後,心臟瘋狂跳動,幾乎要跳出胸腔。
機會!千載難逢的機會!
殺了他!為小雅報仇!為所有被他殺死的人報仇!為自己遭受的一切報仇!
這個念頭如同魔音灌耳,驅使著她。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瘋狂,從樹後緩緩走出,一步步靠近那個毫無防備的身影。
手中的石頭被她高高舉起!
看著那張蒼白而熟悉的臉,那些恐怖的記憶瞬間湧上心頭,讓她手臂顫抖,幾乎要握不住石頭。
但仇恨最終壓倒了恐懼。
她用儘全身力氣,朝著羅峰的頭部,狠狠砸了下去!
就在石頭即將砸中的瞬間!
原本閉著眼睛的羅峰,猛地睜開了雙眼!那眼中沒有絲毫的昏迷和虛弱,隻有冰冷的、戲謔的、如同看著掉入陷阱的獵物般的嘲諷光芒!
他的左手快如閃電般探出,精準地抓住了小夢砸下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啊!”小夢發出了驚恐的尖叫,石頭脫手掉落在地。
“廢物就是廢物。”羅峰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令人膽寒的冰冷,“給了你機會,你都把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