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級·畢業季》的錄製強度遠超宋玖的預期。晝夜顛倒成了常態,有時淩晨三四點收工,早上八點又要開始新的錄製。現場永遠充斥著導演組的指令聲、學員們的練習聲、機器設備的移動聲,空氣裡繃著一根緊張的弦。
宋玖完美地適應了這種節奏。每天收工後,無論多晚,她都會第一時間確認次日的通告單,用不同顏色的記號筆標出重點環節和傅詩淇的出場時間。她提前準備好適合不同場景的衣物——多是舒適的休閒服或節目組要求的統一著裝,確保乾淨平整地掛在衣架上。她嚴格控製著傅詩淇的飲食,避開油膩辛辣,保證營養均衡,哪怕收工再晚,也會盯著他喝杯溫牛奶再休息。在他長時間錄製、嗓子疲憊時,她總能及時遞上一顆潤喉糖或溫水。
她的相機更是時刻待命。鏡頭不再是隻追逐傅詩淇一個人,而是擴展到了他帶領的整個科班組。她記錄下他深夜在排練廳獨自琢磨教學方案的蹙眉沉思;捕捉到他與學員圍坐一團、激烈討論時眼中閃爍的認真光芒;定格下他在角落裡反複練習某個示範動作、汗水浸濕鬢角的瞬間。這些素材僅供團隊內部留存,卻像一本真實的幕後日記,記錄著這段充滿挑戰的旅程。
傅詩淇偶爾會在短暫的休息間隙,湊過來看宋玖相機裡的回放。他會指著某張照片,帶著點專業的審視:“這張角度抓得挺好,把我當時看學員表現時那種糾結要不要點破的情緒拍出來了。”或者,“下次拍我和學員討論,可以試試從側麵取景,把黑板和他們圍坐的構圖帶進去,可能更有故事感。”
宋玖會認真聽著,點點頭,在心裡默默記下。這是純粹的工作交流,她珍惜這種能提升自己專業能力的機會。
然而,高強度運轉下,意外還是發生了。
一次緊張的轉場錄製,從排練廳緊急轉到戶外舞台。時間卡得極死,現場一片混亂。宋玖負責最後檢查攜帶物品,她快速核對著清單:水杯、備用服裝、小藥箱、台本……確認無誤後,她拎起包跟上隊伍。
錄製進行到一半,傅詩淇需要參考一份自己手寫的、記錄著學員近期表現和待改進問題的筆記,用於和某個學員的即興交流。他習慣性地看向宋玖。
宋玖立刻在隨身包裡翻找。水杯、紙巾、充電寶……沒有!她的心猛地一沉,快速回憶——那份筆記!它放在排練廳的桌上了!當時收拾得太急,漏掉了!
一絲懊惱瞬間劃過宋玖眼底,但她臉上沒有任何慌亂。她立刻低聲對傅詩淇說:“毅哥,筆記落在排練廳了。稍等,我手機裡有備忘錄備份。”她迅速掏出手機,解鎖,調出提前掃描存檔的電子版筆記,遞了過去。
傅詩淇接過手機,快速掃了幾眼,點點頭,對宋玖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沒事,一樣用。”他立刻投入了與學員的交流,電子版筆記發揮了作用,錄製並未中斷。
宋玖暗暗鬆了口氣,但心裡那根弦繃得更緊了。她不允許自己再犯這樣的錯誤。
錄製結束,現場依然嘈雜混亂。導播組那邊似乎因為某個環節銜接出了問題,氣氛壓抑。宋玖正安靜地收拾傅詩淇剛用過的物品,將水杯、台本等仔細歸位。一個負責道具搬運的工作人員推著沉重的設備車急匆匆路過,車輪正好被宋玖放在地上的一個器材包帶子絆了一下,車子猛地一歪,差點把上麵的設備晃下來。
那工作人員本就因為流程不順憋著火,此刻瞬間爆發,指著宋玖劈頭蓋臉就吼:“喂!你瞎啊!東西亂放!擋著道了知不知道!撞壞了設備你賠得起嗎?!”聲音很大,引得附近幾個人側目。
宋玖被這突如其來的指責弄得愣了一下。她清楚地記得自己的器材包是貼著牆根放的,完全在安全區域內,是對方推車太急沒看路。她嘴唇微動,但看到對方漲紅的臉和周圍探究的目光,又瞬間壓下了辯解的話。
她什麼也沒說,隻是迅速彎下腰,將器材包往牆根更裡麵推了推,確保它完全不會妨礙通道。然後她站起身,對著那個仍在氣頭上的工作人員,聲音不高,但清晰平穩地說了一句:“不好意思。”
說完,她不再看對方,轉身繼續收拾東西,仿佛剛才的風波從未發生。隻是她收拾的動作比平時快了一絲,指尖微微收緊。
不遠處正在和導演說話的傅詩淇,似乎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目光。他並沒有聽清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敏銳地捕捉到了宋玖在那個工作人員怒吼時瞬間的僵硬,以及她隨後沉默的收拾和那句聽不出情緒的“不好意思”。他還注意到,她整理物品時,將那個被指責“擋路”的器材包,默默挪到了最角落、最不可能礙事的位置。
中場休息時,人群稍散。傅詩淇走到正低頭檢查相機存儲卡的宋玖身邊,遞過去一瓶擰開蓋的礦泉水。
“剛才沒事吧?”他語氣平常,就像問“水夠不夠”一樣自然,但眼神落在她臉上,“錄製現場亂,人多,設備雜,有些人忙起來脾氣急,說話衝了點。彆往心裡去。”
宋玖抬起頭,接過水,指尖碰到微涼的瓶身。她能感受到那目光裡無聲的關切,像一道微小的暖流。她搖搖頭,臉上依舊是那副平靜無波的樣子:“沒事,毅哥。”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波瀾。
這份簡單的、來自工作夥伴的理解和關心,讓她緊繃的神經微微放鬆了一些。她知道自己被看到了,但這“看到”僅限於此——一個儘責的助理,遇到了工作場合常見的小摩擦,僅此而已。她喝了一口水,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也帶走了最後一點殘留的煩悶。
她將注意力重新放回相機屏幕,檢查著剛才錄製的花絮素材。鏡頭裡,傅詩淇正耐心地給一個基礎薄弱的學員示範台詞節奏,眼神專注而溫和。宋玖的指尖在刪除鍵上懸停片刻,最終移開,按下了保存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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