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休整期轉瞬即逝,《長安諾》的喧囂尚未完全沉澱,團隊便再次整裝出發,投入了《琉璃》劇組的緊張拍攝。
新的劇組,新的環境,新的角色。傅詩淇這次飾演的禹司鳳,是一個與蕭承煦截然不同的角色,情感細膩、內心戲豐富,同樣極具挑戰性。他努力調整自己的狀態,試圖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對新角色的理解和塑造中,希望借此衝淡因宋玖而產生的那些紛亂心緒和無力感。
然而,他很快發現,這並不容易。
宋玖的工作模式,在進入《琉璃》劇組後,沒有絲毫改變,甚至更加固化。她依舊像一台精密而高效的儀器,運轉得無可挑剔。劇本標注清晰詳儘,日程安排合理緊湊,現場所需物資永遠提前備齊,傅詩淇的每一個需求,她都能在他開口前就敏銳地捕捉並準備好。她的專業和能力,在全新的工作環境中展現得淋漓儘致。
但那種刻意保持的距離感,也如同她的專業素養一樣,被毫無保留地帶了過來,甚至更加明顯。
在片場,她永遠站在一個既能夠隨時觀察到傅詩淇的需求、又不會過於靠近的位置。遞水、遞劇本、傳達消息,動作標準規範,語氣平靜無波,眼神接觸短暫而克製,完成後便立刻退開,絕不有多一秒的停留。休息時,她要麼低頭處理工作,要麼與劇組其他工作人員進行必要的溝通,很少主動靠近傅詩淇的休息區域。即使有時傅詩淇因入戲太深,情緒一時難以抽離,下意識地望向她曾經會給予無聲支持的方向時,看到的也往往是她專注於其他事務的側影,那份曾經的、心照不宣的默契仿佛從未存在過。
這種無處不在的、禮貌而疏離的氛圍,像一層透明的、卻堅韌無比的琉璃罩,將傅詩淇隱隱地隔絕在外。無論他如何試圖沉浸在禹司鳳的世界裡,那份刻意維持的冰冷距離,總能輕易地穿透他的專注,提醒著他那個懸而未決的現實問題。
傅詩淇知道了濤哥那番“提醒”的真相後,心中的無力感並未減少,反而增添了幾分焦灼。他理解宋玖的做法,甚至有些懊惱自己當初那個無意識的舉動和濤哥的多此一舉。他不想再這樣彆扭下去,試圖尋找機會,用一種更自然、更不刻意的方式,緩和兩人之間僵硬的氣氛。
一次傍晚收工,天色已晚,劇組人員三三兩兩地散去吃飯。傅詩淇看到宋玖還在臨時休息區整理東西,便狀似隨意地走過去,語氣儘量輕鬆自然地問了一句:“小玖,忙完了嗎?一起去找個地方吃點東西?這邊有家店好像還不錯。”他努力讓自己的邀請聽起來像是同事間的普通寒暄,而非彆有用心。
宋玖聞聲抬起頭,手上整理文件袋的動作沒停,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隻是禮貌地搖了搖頭,聲音平穩無波:“謝謝毅哥,不用了。我還有幾份合同和日程需要核對確認,一會兒回酒店隨便吃點就好。您先去吃吧。”
她的拒絕乾脆利落,理由充分且正當,完全無法反駁。說完,她便低下頭,繼續專注於手中的文件,仿佛剛才的對話隻是工作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傅詩淇準備好的話全都堵在了喉嚨裡,他看著她又迅速沉浸到工作中的側臉,隻能點點頭,乾巴巴地回了句:“……行,那你彆忙太晚。”然後有些悻悻地轉身離開。
又一次,一場戲拍完,傅詩淇滿頭大汗地走下片場。宋玖照例第一時間遞上毛巾和保溫杯。傅詩淇接過水杯,喝了一口,趁著擦汗的間隙,嘗試著和她閒聊一句,試圖打破那種公事公辦的氛圍:“今天這天可真悶,感覺要下雨了。”
宋玖接過他用完的毛巾,聞言隻是微微頷首,應了一句:“是的。氣象預報說晚間有雷陣雨。毅哥的戲份結束後,建議直接回酒店,避免淋雨。”她的回答依舊緊扣工作提醒,語氣平和,卻帶著清晰的界限感,說完便微微後退半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物理距離。
傅詩淇看著她這副滴水不漏、禮貌周全的樣子,心裡那點剛剛升起的、試圖拉近關係的小火苗,瞬間就被澆滅了。他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沉默地又喝了一口水。
類似的嘗試還有幾次,結果無一例外。
無論是看似隨意的吃飯邀請,還是關於天氣、飲食、周邊環境等無關緊要的閒聊,宋玖的回應永遠保持著一種禮貌而疏離的基調。她會客氣地道謝或回應,但絕不會讓話題延伸開來,更不會給他任何可能產生“誤會”或拉近私人關係的機會。她的防線築得極高且堅固,敏銳地規避著任何可能模糊工作界限的苗頭。
幾次下來,傅詩淇感到一種更深的挫敗和無奈。
他明白了問題所在,也嘗試去解決,卻發現對方根本不給任何機會。宋玖就像一顆被嚴密包裹起來的種子,用堅硬的外殼將自己保護得嚴嚴實實,拒絕一切外界不必要的探詢和靠近。她的所有行為都符合一個頂級助理的專業標準,甚至無可指摘,讓他連表達不滿的立場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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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無力感,比之前單純的困惑和煩躁更加折磨人。他知道症結,卻無法可解;他心懷期待,卻屢屢碰壁。這種狀態,甚至偶爾會影響到他拍攝時的專注度,讓他不得不花費更多的精力來調整自己。
濤哥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又不敢再貿然插手,隻能每天提心吊膽地看著,內心充滿了懊悔和焦慮。
宋玖並非毫無察覺。她能感覺到傅詩淇近期似乎嘗試用更隨意的方式與她交流,但她將其理解為老板對下屬的例行關懷或者試圖緩和因工作壓力而略顯緊張的氛圍。濤哥之前的“提醒”言猶在耳,讓她更加堅定了保持距離的決心。她不斷告誡自己,恪守本職,保持專業,避免任何可能引起誤會的言行,這才是對雙方都好的選擇。至於心底那偶爾因他主動靠近而泛起的一絲極微小的波瀾,則被她迅速壓下,忽略不計。
於是,在《琉璃》的片場,一種奇特而微妙的氛圍持續彌漫著。傅詩淇努力鑽研著禹司鳳的深情與隱忍,戲外卻要麵對宋玖琉璃般清澈卻冰冷的距離;宋玖則全力以赴地做好每一項工作,用無可挑剔的專業素養,將自己和那份或許存在過的、細微的默契一同,牢牢地封鎖在了安全的界限之內。
冰層依然堅固,融化似乎遙遙無期。傅詩淇的心裡,那份已然明了卻無處安放的情感,與日俱增的無力感交織在一起,成了他扮演深情的禹司鳳時,一份無人知曉的、真實而苦澀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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