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星夜私語與淚染衣襟
妍家設下的答謝宴設在流雲古城一處雅致的彆院中，亭台樓閣，靈泉潺潺，與外界喧囂隔絕。宴席上，妍無鋒與幾位長老作陪，言語間多有試探，對淩諭化名淩風）的來曆、師承、以及那化解陰魂血絲的手段充滿好奇。
淩諭應對得體，言辭謹慎，隻說自己乃一介散修，偶得異人傳承，遊曆四方，路見不平出手乃是本分。他氣息壓製在築基後期，言談舉止不卑不亢，雖未露破綻，卻也讓人摸不清深淺。
妍小妤坐在兄長下首，全程沉默寡言，隻是偶爾抬眼看向淩諭，目光複雜，交織著難以抑製的激動、深深的擔憂，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她麵前的靈膳幾乎未動，纖纖玉指在桌下緊緊絞著衣角。
宴席過半，妍小妤終於按捺不住，起身對妍無鋒盈盈一禮，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哥哥，諸位長老，淩風道友於我有救命之恩，小妹想單獨敬道友一杯，以表謝意，順便……請教一些修行上的疑惑。”
妍無鋒目光微閃，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神色平靜的淩諭，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也好，莫要怠慢了恩人。”他揮了揮手，示意侍從退下，自己也與幾位長老低聲交談起來，看似給了他們空間，實則神識依舊若有若無地籠罩著四周。
妍小妤端起酒杯，對淩諭使了個眼色，走向庭院深處一處月光籠罩的荷花池畔。那裡有一座小巧的水榭，相對僻靜。
淩諭會意，起身跟上。
兩人前一後走入水榭，月光如水，傾瀉在妍小妤月白的裙裾上，仿佛為她披上了一層清輝。池中荷花搖曳，暗香浮動。
甫一進入水榭，隔絕了大部分視線和神識探查雖仍有被監視的可能，但已是最佳環境），妍小妤一直強裝的鎮定瞬間瓦解。
她猛地轉過身，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瞬間奪眶而出，順著白皙的臉頰滑落。她不管不顧，一步上前，緊緊抓住淩諭的手臂，仰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易容後平凡無奇的臉，聲音哽咽，帶著顫抖：
“淩諭……是你……一定是你！我就知道我不會認錯！”
她的手指用力，仿佛生怕眼前之人是幻影，會突然消失。淚水迅速浸濕了淩諭黑白道袍的袖口。
淩諭看著她這般模樣，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觸動。他卸去了偽裝，眼神恢複了原本的深邃與平靜，低聲道：“小妤，是我。”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確認了心中猜想，妍小妤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卻不再是悲傷，而是巨大的安心與積壓已久的情緒釋放。她將額頭輕輕抵在淩諭的肩頭，肩膀微微抽動，泣不成聲：
“你沒事……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知道哥哥他們……我知道你受了多少苦……對不起……對不起……”
她語無倫次，有重逢的喜悅，有對淩諭遭遇的心疼，更有對家族所作所為的愧疚。
淩諭輕輕歎了口氣，抬手，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拍了拍她顫抖的後背，動作有些生澀，卻帶著難得的溫和：“不怪你。我很好。”
他的安慰簡短而笨拙，卻讓妍小妤哭得更凶了。好一會兒，她才漸漸止住哭泣，抬起淚痕斑斑的小臉，仔細打量著淩諭，眼中滿是心疼：“你瘦了……也……更冷了。身上的傷，都好了嗎？在荒原……一定很危險吧？”
“無礙。”淩諭言簡意賅，不想她過多擔心，轉移話題道，“你怎麼認出我的？”他自認偽裝得天衣無縫。
妍小妤破涕為笑，帶著鼻音，語氣卻有些小得意：“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種感覺……你就算變成灰，我也認得！你的眼睛……還有你身上的氣息，雖然變了，但最深處的那個‘味道’，不會錯！”
她說的“味道”，並非氣味，而是一種靈魂本源上的獨特感應，玄之又玄。
淩諭默然，萬道神體的本源氣息，看來與妍家的星辰傳承確實有極深的淵源，以至於妍小妤能產生如此敏銳的感應。
“你……你怎麼會來這裡？太危險了！哥哥他……他雖然表麵上不再追究，但我感覺得到，他根本沒有放棄！”妍小妤憂心忡忡地壓低聲音，“還有玄陰教那些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我來看看。”淩諭沒有多說自己的目的，反問道，“你……在妍家可好？”他記得她被兄長禁足，想必日子並不輕鬆。
妍小妤眼神一黯，低下頭：“我沒事……隻是被看得緊了些。父親閉關，家族事務多是哥哥主持……他認定你是……是災星，我怎麼說他都不信。”她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淩諭，“但我知道，你不是！我一直都相信你！”
她的信任，毫無保留，如同暗夜中的星光，照亮了淩諭心中些許陰霾。
“謝謝。”淩諭心中微暖，低聲道。
兩人一時沉默，月光灑在彼此身上，靜謐中流淌著難以言喻的情愫。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卻不知從何說起。
“淩諭……”妍小妤忽然輕聲喚道，臉頰微紅，聲音細若蚊蚋，“你……你上次傳音說的……萬水千山……還作數嗎？”
淩諭看著她羞澀又期待的模樣，心中某根弦被輕輕撥動。他點了點頭，聲音低沉而肯定：“作數。”
妍小妤臉上頓時綻放出無比明媚的笑容，勝過滿天星辰，眼淚又忍不住湧出，卻是喜悅的淚水。她用力點頭：“嗯！我等你！無論多久！”
就在這時，水榭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以及妍無鋒帶著關切的聲音：“小妤，淩風道友，酒涼了，可需換些熱的？”
兩人迅速收斂情緒。妍小妤連忙擦乾眼淚，淩諭也瞬間恢複了“淩風”的平淡表情。
“有勞哥哥，我們這就出來。”妍小妤應了一聲，深深看了淩諭一眼，眼中滿是眷戀與不舍，低聲道：“保重。”
淩諭微微頷首。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水榭，回到宴席。表麵一切如常，但某些東西，已在星月之下，悄然生根。
然而，淩諭敏銳的神識察覺到，彆院外圍，幾道隱晦而強大的氣息，正在悄然合圍。
宴，恐怕是場鴻門宴。風暴，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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