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徹底湮滅，廣場上彌漫的陰冷邪氣也隨之消散，但那股沉重的壓抑感卻並未隨之離去。林家眾人心有餘悸地看著一片狼藉的廣場，目光最終都聚焦在昏迷不醒、氣息奄奄的林清瑤身上，臉上充滿了複雜難言的悲戚與茫然。
大小姐還活著，這本是天大的幸事。但……活著，卻比死了更令人心痛。金丹破碎，修為儘廢，肉身枯槁，神魂重創……這與一個活死人，又有何異？林家未來的希望，難道就要這樣……徹底黯淡下去嗎？
“清瑤！清瑤你醒醒！”妍小妤緊緊抱著懷中輕飄飄的、仿佛一碰就會碎掉的身軀，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斷滴落在林清瑤蒼白如紙的臉上。她能感覺到，懷中之人的生命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
“淩諭！淩諭你快救救她！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妍小妤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向淩諭，眼中充滿了最後的希望與哀求。在她心中，淩諭是無所不能的。
淩諭緩緩走到她們身邊，蹲下身，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搭在林清瑤的腕脈之上。他閉上眼，一絲精純而柔和的萬道始炁，小心翼翼地探入林清瑤千瘡百孔的經脈與識海之中。
片刻之後，淩諭睜開眼，眉頭卻皺得更深了。他收回手，看著妍小妤那充滿期盼的眼神，沉默了一瞬，緩緩搖了搖頭。
“她的金丹已徹底崩碎，本源耗儘，神魂亦受邪氣侵蝕，受損極重。”淩諭的聲音平靜而客觀，聽不出絲毫情緒波動，“我能以本源之力，暫時護住她心脈殘魂，吊住她一口氣。但……想要恢複如初，乃至重修大道，已無可能。”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驚雷，劈在妍小妤心頭！她身體猛地一顫，臉色瞬間慘白得毫無血色！
“無……無可能？”她喃喃自語，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會……怎麼會無可能呢？淩諭，你那麼厲害……你一定有辦法的！求求你，再想想辦法！無論需要什麼靈藥，什麼寶物，我們林家……不，我妍小妤，就算傾儘所有，也一定會找來！”
一旁的林嘯天等人，也是麵露絕望之色。連淩諭這等通天人物都直言“無可能”，那恐怕真的是……回天乏術了。
淩諭看著妍小妤那近乎崩潰的模樣，心中微微一歎。他並非鐵石心腸，隻是事實如此，無可更改。修行之路，殘酷如斯。道基被毀，遠比肉身死亡更加徹底。
“小妤，”淩諭的聲音放緩了一些，“我能做的，是保住她的性命。但她的餘生……恐怕隻能在床榻之上，如同凡人般苟延殘喘，而且……神識混沌，能否清醒，亦是未知。”
這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極限。動用萬道始炁為林清瑤續命，對他自身也是一種損耗。但看在妍小妤的情分上，他願意付出這份代價。
“苟延殘喘……神識混沌……”妍小妤重複著這幾個冰冷的字眼，心如同被無數根針同時刺穿！她低頭看著懷中好友那安詳卻毫無生氣的睡顏，想到她往日的活潑俏麗，想到她們一起度過的無憂歲月……巨大的悲傷與無力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不……不要……”妍小妤緊緊抱住林清瑤，仿佛要將自己的生命力傳遞給她一般，失聲痛哭起來，“清瑤……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如果我能早點發現……如果我能……”
自責、愧疚、心痛……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的哭聲充滿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淩諭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出言安慰。有些痛苦，需要她自己去承受和消化。
良久，妍小妤的哭聲才漸漸平息下來，變為低低的抽泣。她抬起紅腫的雙眼，看向淩諭，眼神中雖然依舊悲傷，卻多了一絲異樣的堅定。
“淩諭，”她深吸一口氣，用袖子用力擦去臉上的淚痕，聲音雖然沙啞，卻異常清晰地說道：“我要帶她回妍家。我要照顧她，直到她……直到她最後一刻。”
什麼？！
此言一出，不僅是淩諭眉頭一挑，就連一旁的林嘯天等林家人，也都露出了震驚和難以置信的神色！
“小妤姑娘！這……這如何使得！”林嘯天急忙上前一步，焦急地說道：“清瑤她是我林家的女兒，理應留在林家由我們照顧！怎可勞煩您……”
“林伯父！”妍小妤打斷了他的話，目光堅定地看向他，“清瑤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的。於情於理，我都不能拋下她不管。而且……”她頓了頓，聲音低沉下來，“她在林家……隻會讓您和各位長老們，日日看著傷心。跟我回妍家，或許……或許對她來說，也是一個更好的環境。”
她沒有明說的是，經過剛才那詭異黑霧附體一事，她心中對林家是否還有能力或意願全心全意照顧一個廢人，產生了一絲疑慮。而且，待在淩諭身邊，或許……還有一絲極其渺茫的希望？
林嘯天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但看到妍小妤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一旁淩諭那默不作聲卻無形中散發出威壓的身影，最終還是化作一聲長歎，頹然地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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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勢比人強。如今林家式微，大小姐又成了這般模樣，妍家有淩諭這等強者坐鎮，確實是更好的選擇。他又能說什麼呢？
淩諭深深地看了妍小妤一眼。他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帶著一個神魂重創、意識不清的“情敵”在身邊日夜照顧，這需要何等的善良與勇氣？又會帶來多少不必要的麻煩與風險？
理智告訴他，這絕非一個明智的選擇。林清瑤的狀態極不穩定，誰也無法保證那黑霧是否還有殘留，或者她清醒後又會做出什麼極端之事。將這樣一個隱患帶在身邊，尤其是靠近妍小妤，無疑是一顆定時炸彈。
但看著妍小妤那充滿懇求與決絕的眼神，淩諭到了嘴邊的拒絕之言，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他可以對敵人冷酷無情，卻無法對這個他願意用生命去守護的女子，說出那個“不”字。
“你確定要如此？”淩諭沉聲問道。
“我確定。”妍小妤毫不猶豫地點頭，眼神清澈而堅定。
淩諭沉默片刻，終於緩緩頷首。
“好。”他隻說了一個字。隨即，他伸出手，掌心混沌光芒流轉，精純的萬道始炁再次渡入林清瑤體內，將她那微弱的心脈與殘魂，加固封印起來，確保她在路途中不會有性命之虞。
“多謝……”妍小妤低聲道，眼中閃過一絲感激。
淩諭沒有再多言。他轉身，目光掃過林嘯天等人，淡淡道：“此事已了。好自為之。”
說完，他便不再停留，示意妍小妤抱起林清瑤，三人一同化作一道流光，離開了這片充滿悲傷與複雜情緒的林家府邸。
空中，妍小妤緊緊抱著懷中輕若無物的好友，望著前方淩諭挺拔卻透著一絲孤寂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情義兩難全。她選擇了心中的道義與愧疚，卻不知，這個選擇，將會為未來，帶來怎樣的波瀾與變數。
而昏迷中的林清瑤，那蒼白的嘴角，在無人察覺的角度，似乎極其細微地勾動了一下，仿佛一絲詭異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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