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洞府內，彌漫著一股壓抑的寂靜。隻有石壁上凝結的水珠，偶爾滴落在地麵，發出清脆而空洞的回響。
淩諭靜坐在離石榻不遠的蒲團上，雙眸微闔，看似入定，但那微微蹙起的眉峰，卻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寧。他的神念，如同最精密的蛛網，始終籠罩著石榻上那道微弱的氣息。三日來，他不惜耗費本源，以萬道始炁不斷溫養修複著妍小妤受損的經脈與神魂。她的肉身傷勢已穩定下來，但那深陷於識海深處的意識，卻依舊如同沉睡在萬丈寒冰之下，沒有絲毫蘇醒的跡象。
更讓他心頭籠罩著一層陰霾的是，他隱約感覺到，妍小妤的神魂深處，似乎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變化。並非傷勢，而是一種……冰冷的、死寂的氣息，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她昏迷時，悄然改變了她意識的本質。
就在他心中疑慮漸生之時——
石榻上，妍小妤那長而密的睫毛，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淩諭霍然睜開雙眼，目光如電，瞬間落在了她的臉上。
在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的注視下，妍小妤緩緩地、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然而——
就在她眼眸睜開的刹那，淩諭的心，猛地一沉！
那不是他熟悉的眼神！
不是往日那般清澈靈動，帶著依賴與溫柔的目光！也不是重傷初愈時應有的迷茫與虛弱！
而是一種……冰冷！徹骨的冰冷！如同萬年不化的玄冰，深不見底，沒有絲毫溫度，甚至……沒有絲毫情感的波動！那眼神空洞地掃過洞頂，然後緩緩移動，最終，落在了淩諭的身上。
被那目光觸及的瞬間，淩諭竟感覺自己的神魂都微微一顫，仿佛被一道極寒的冰錐刺中！一種陌生而疏離的感覺，油然而生！
“小妤？”淩諭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帶著一絲關切，輕聲喚道。
妍小妤沒有立刻回答。她緩緩地撐起身體，動作有些僵硬，卻異常平穩。她坐在石榻邊，低垂著頭，靜靜地看著自己蒼白的雙手，仿佛在審視著一件與己無關的物品。
良久，她才抬起頭，再次看向淩諭。那張原本嬌俏動人的臉龐，此刻卻覆蓋著一層化不開的寒霜。嘴唇微微開啟，吐出的話語，更是讓淩諭如墜冰窟！
“我醒了。”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起伏，如同在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實。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沒有對守護者的感激，甚至……沒有絲毫屬於“妍小妤”這個人的生氣。
淩諭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感覺如何？還有哪裡不適？”他試圖從她的反應中找到一絲熟悉的痕跡。
“無礙。”妍小妤淡淡地回了兩個字，目光轉向一旁石床上依舊昏迷的林清瑤。“她如何？”
“氣息平穩，暫無大礙。”淩諭沉聲道，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他緊緊盯著妍小妤的眼睛，試圖從中讀出什麼。“小妤，你……可是神魂受損，尚未恢複？為何我感覺你……”
“我很好。”妍小妤打斷了他的話，語氣依舊冰冷。她站起身，腳步有些虛浮，但卻異常堅定地走向林清瑤。她伸手，輕輕拂過林清瑤枯槁的臉頰，動作看似溫柔，但淩諭卻敏銳地捕捉到，她的指尖，在觸碰到林清瑤皮膚的瞬間，有一絲極其細微的……僵硬？仿佛在克製著什麼。
“我們該回去了。”妍小妤收回手，轉身，麵向淩諭，語氣不容置疑。
“回去？回哪裡？”淩諭心中一緊，上前一步，“你傷勢未愈，此地靈氣充沛，正適合靜養。況且……”他目光掃過林清瑤，“帶著她，路途顛簸，恐有不便。”
“回妍家。”妍小妤的回答簡潔而冰冷，“我自有分寸。不勞淩前輩費心了。”
淩前輩！
這個稱呼，如同一道驚雷，狠狠地劈在淩諭的心頭！自從兩人關係親近以來，她何曾如此生疏地稱呼過他？這冰冷的三個字，仿佛在兩人之間，劃下了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
“小妤！”淩諭的聲音不由得提高了幾分，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意與不解，“你到底怎麼了？為何醒來之後，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可是那星辰之力侵蝕了你的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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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小妤靜靜地看著他，那雙曾經盛滿星光的眸子，此刻隻有一片漠然。“我很清醒。”她頓了頓，繼續說道，語氣平淡得令人心寒，“此前種種，多謝淩前輩照拂。救命之恩，妍小妤銘記於心。但此後路途，我與清瑤，自有去處。便不再叨擾前輩了。”
說罷，她竟不再看淩諭一眼，彎腰，小心翼翼地將林清瑤背在了背上。她的身體明顯晃了一下，臉色更加蒼白，但卻咬緊牙關，穩穩地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