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同沉溺在無邊的黑暗深海中，緩慢地…向上漂浮。最先恢複的，是聽覺。隱約地，有輕微的…啜泣聲？還有…瓷器輕輕碰撞的…脆響？
然後，是嗅覺。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草藥清苦味，混合著…一種令他心安的…女兒家身上特有的…馨香。
最後，是…痛覺。
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的…劇痛！從四肢百骸，從經脈深處，從丹田氣海…瘋狂地衝擊著他剛剛凝聚的…意識。
“呃……”一聲壓抑不住的、沙啞得如同破鑼的…呻吟，從淩諭乾裂的嘴唇中…溢出。
他艱難地…睜開了沉重如千斤閘的…眼皮。
模糊的光線，刺得他眼睛生疼。適應了好一會兒，眼前的景象才逐漸…清晰起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淺紫色紗帳頂。上麵繡著精致的…蘭花圖案。空氣中彌漫的馨香…也更加濃鬱了。
這裡是…妍小妤在妍家的…閨房。
他…竟然…活著…回來了？
他試圖移動一下手指，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立刻傳來，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仿佛被拆散了骨架、碾碎了經脈一般。丹田之內，空空如也，連一絲靈力都感應不到，隻有一種…被徹底掏空後的…虛弱與…枯竭感。
代價…果然…巨大。
他微微偏轉僵硬的脖頸，目光艱難地…掃過房間。
房間收拾得很整潔，但窗邊的桌案上，卻擺放著好幾個打開的藥瓶，一隻還冒著絲絲熱氣的白瓷碗裡，盛著墨褐色的藥汁。空氣中彌漫的藥味，正是來自那裡。
而在床榻邊，一道纖細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微微弓著腰，似乎在小心翼翼地…擰乾一塊濕毛巾。
是…妍小妤。
她穿著一件素雅的淺藍色衣裙，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挽了個鬆鬆的發髻，幾縷發絲垂落在她白皙的頸側。她的動作很輕，很…專注。仿佛生怕發出一點聲響，會驚擾到…床上昏迷的人。
淩諭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看著她將擰乾的毛巾輕輕折疊好，然後…轉身，準備…敷在他的額頭上。
就在她轉身的刹那——
四目…相對。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妍小妤的動作，猛地…僵住了！她手中那塊還帶著溫熱濕氣的毛巾，“啪嗒”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在瞬間…收縮！嘴唇微微張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就這樣…對視了…足足三息的時間。
然後——
“淩…淩諭？！”一聲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的…驚呼，終於…衝破了她的喉嚨！
下一瞬，巨大的…狂喜，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淹沒了她所有的感官！淚水，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洶湧而出！
“你…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嗚嗚嗚…你終於…終於醒了！”她再也控製不住，如同一隻受驚又欣喜若狂的小鹿，猛地…撲到了床沿，雙手緊緊地…抓住了淩諭放在被子外的…一隻手。
她的手，冰涼…而顫抖得厲害。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砸落在淩諭的手背上，帶來…溫熱…而…濕潤的…觸感。
“我…我以為…我以為你…嗚嗚嗚…”她泣不成聲，語無倫次，隻是死死地…攥著他的手，仿佛生怕一鬆開，他就會…再次…消失不見。
看著她這副模樣，淩諭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仿佛被狠狠地…觸動了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流淌過他千瘡百孔的…心田，似乎…連那蝕骨的疼痛，都…減輕了…幾分。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喉嚨乾澀得如同著火，隻能發出嗬嗬的…沙啞聲響。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一個…帶著幾分惡作劇意味的…念頭，如同調皮的火星，突然…在他腦海中…蹦了出來。
他看著眼前這個哭得梨花帶雨、滿臉都是失而複得的…狂喜與…後怕的…女子，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狡黠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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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清了清…嗓子，雖然依舊沙啞，但總算…能發出一點…清晰的…音節了。
然後，他抬起…另一隻勉強能動的手，輕輕地…指了指…妍小妤。
在妍小妤充滿期待與…疑惑的…淚眼注視下，淩諭微微…蹙起了…眉頭，臉上…露出一種…極其茫然的…神色。他看著她，仿佛…在努力回憶…什麼。
最終，他用一種…帶著濃濃困惑的…語氣，極其…緩慢地…開口問道：
“你…是…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