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浸在蜜罐裡般，甜得發膩，也快得驚人。轉眼間，淩諭已能在妍小妤的攙扶下，在庭院中緩步行走一刻鐘而不顯太過疲態。雖然靈力恢複依舊緩慢得令人心焦，丹田如同乾涸的河床，但肉身的創傷和經脈的劇痛，總算在悉心調理下漸漸平複。
這日午後，陽光正好，微風不燥。妍小妤正扶著淩諭在一株花開正盛的海棠樹下慢慢踱步，一邊輕聲細語地說著些家常閒話。淩諭微微側頭，看著她在光暈中顯得格外柔和美好的側臉，心中一片寧靜滿足。他伸手，輕輕將她鬢角一縷被風吹亂的發絲彆到耳後，指尖傳來她臉頰溫熱細膩的觸感。
妍小妤臉微微一紅，嗔怪地瞥了他一眼，眼中卻漾著藏不住的笑意。兩人相視一笑，默契無聲，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變得甜膩起來。
就在這時——
“小姐！小姐！”一個丫鬟急匆匆地從月洞門外跑了進來，臉上帶著幾分緊張與…些許古怪的神色。
“何事如此慌張？”妍小妤停下腳步，微微蹙眉問道。
那丫鬟喘了口氣，看了看淩諭，又看向妍小妤，壓低聲音道：“門外…林…林清瑤小姐…求見。”
林清瑤？
這三個字，如同一顆小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在淩諭和妍小妤心中激起了…層層漣漪。
兩人臉上的笑容，幾乎是同時…僵住了。
空氣，仿佛在這一刹那…凝滯了。
關於林清瑤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那個曾經親密無間的閨蜜，那個在葬星穀外被墟的力量蠱惑附體、險些釀成大禍，最終導致妍小妤重傷、淩諭被迫分離的…關鍵人物。
她…怎麼會來？
她…來做什麼？
妍小妤的手下意識地收緊，握住了淩諭的手臂。她的臉色微微發白，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戒備，有不解，或許…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殘留的…痛楚。
淩諭感受到她的緊張，反手輕輕握住她的手，用掌心的溫度傳遞著安撫。他看向那丫鬟，聲音平靜地問道：“她…一個人來的？可有說什麼？”
“回淩前輩，是…是一個人來的。”丫鬟連忙躬身回答，“林小姐她…她隻說…想見小姐一麵，有…有話想當麵說。她看起來…臉色很不好，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
淩諭與妍小妤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都看到了相同的…凝重與…一絲…探究。
沉默了片刻，妍小妤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她看向淩諭，輕聲道：“我…去見見她。”
淩諭點了點頭，沒有阻攔。他知道，有些心結，必須由當事人自己去解開。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柔聲道：“好。我和墨淵就在不遠處。若有任何事，隨時叫我們。”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妍小妤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對丫鬟道：“請她…到偏廳等候。我稍後便去。”
片刻之後，妍家偏廳。
妍小妤獨自一人，走進了這間布置雅致、卻透著幾分清冷的廳堂。
林清瑤正背對著門口，站在一扇敞開著的窗邊，望著窗外搖曳的竹影。她身穿一件素淨的月白色衣裙，往日那種明豔張揚的氣息蕩然無存，背影顯得…單薄而…蕭索。
聽到腳步聲，她身體微微一顫，緩緩地…轉過身來。
當她的麵容清晰地映入妍小妤眼簾時，饒是早有心理準備，妍小妤心中還是…忍不住…一揪。
林清瑤…瘦了很多。原本圓潤的臉頰凹陷了下去，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那雙曾經顧盼生輝的眸子，此刻布滿了血絲，眼眶紅腫，顯然是哭了很久。她的眼神，不再有往日的神采，隻剩下…濃得化不開的…愧疚、悔恨…與…一種…近乎絕望的…哀傷。
四目相對。
空氣，再次…凝固。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仿佛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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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還是林清瑤…率先…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她往前…踉蹌地…走了一步，嘴唇劇烈地…顫抖著，未語…淚…先流。
“小妤…”她開口，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帶著濃重的…哭腔，“對…對不起…”
這三個字，仿佛用儘了她全身的力氣。說完，她便“噗通”一聲，直直地…跪倒在了…妍小妤的…麵前！
“對不起…真的…真的…對不起…”她再也控製不住，伏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肩膀劇烈地抽動著，那哭聲中蘊含的…痛苦與…悔恨，足以…讓聞者…動容。
“是我…是我鬼迷心竅…是我被那股…邪惡的力量…蠱惑…才…才做出了…那樣傷害你、傷害淩諭前輩的…事情…”她斷斷續續地哭訴著，聲音破碎不堪，“我…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我沒臉見你…更沒資格…祈求你的…原諒…”
“可是…可是我…我真的…好後悔…好恨我自己啊！”她用力地捶打著地麵，指甲因為用力而翻起，滲出血絲，“每次…閉上眼…我都能看到…你當時…看我的…眼神…看到淩諭前輩…渾身是血的…樣子…我…我恨不得…當時死的…是我！”
她的哭訴，如同一把鈍刀，一下下…割在妍小妤的心上。
看著眼前這個…曾經驕傲如孔雀、如今卻卑微跪地、痛哭流涕的…好友，妍小妤心中百感交集。有憤怒，有心疼，有複雜，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涼。
她沒有立刻上前攙扶，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任由她…發泄著…內心…積壓已久的…痛苦與…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