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過後，北冥冰原迎來了短暫的寧靜。陽光穿透稀薄的雲層，灑在晶瑩剔的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洞府內，氣氛卻依舊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凝滯。
淩諭將妍小妤安置在洞府最深處，用自身界主之力凝聚出一個溫暖的結界，確保她不受寒氣侵擾。他依舊沉默寡言，但行動間卻透著一種笨拙而執著的細心。每日為她渡入溫和的生命本源療傷，檢查她體內冰極之心的狀況，甚至……會在她睡著時，默默守在結界外，一坐就是整夜。
妍小妤的身體在淩諭不惜代價的滋養下，恢複得很快。但心上的傷，卻愈合得異常緩慢。她時常看著淩諭忙碌卻疏離的背影，冰藍色的眼眸中充滿了愧疚和不安。她很想靠近，很想解釋，但每當觸及淩諭那看似平靜、實則深不見底的眼眸時，所有的話語都堵在了喉嚨口。
她明白，淩諭說的“需要時間”，是真的。幾十年的隔閡，不是幾句道歉和眼淚就能輕易抹平的。更何況，她與雲逸之間那數十年看似平靜的相處，是橫亙在兩人之間一道實實在在的陰影。
這種僵局，墨淵和林清瑤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這一日，淩諭外出查探周邊情況，洞府內隻剩下妍小妤、影諭、墨淵和林清瑤。
妍小妤坐在結界內，望著洞口透進來的微光，神情落寞。林清瑤端著一碗用珍惜靈藥熬製的湯羹走進來，輕輕放在她麵前。
“小妤姐，趁熱喝點吧，對你的恢複有好處。”林清瑤聲音溫柔，在她身邊坐下。
妍小妤勉強笑了笑：“謝謝清瑤。”卻沒什麼胃口。
林清瑤看著她消瘦的臉頰和眼底的青色，心中暗歎，狀似無意地開口道：“小妤姐，你知道嗎？當初我們剛被空間亂流拋到王權星那片赤砂荒漠時，前輩……淩諭前輩他，幾乎瘋了。”
妍小妤猛地抬起頭，看向林清瑤。
林清瑤繼續道：“他不停地喊你的名字，不顧自身傷勢，像無頭蒼蠅一樣在荒漠裡尋找，好幾次都差點被流沙吞噬或者被蝕沙蟲圍攻……是影諭前輩強行打暈了他，才讓他冷靜下來。後來，為了能找到離開荒漠的方法，也為了有朝一日能更有把握地尋到你，他才強迫自己冷靜，拚命修煉，提升實力。”
妍小妤的嘴唇微微顫抖，眼眶瞬間紅了。這些，她都不知道。她隻知道淩諭變得很強，強到令人畏懼，卻從未想過，他強大背後的代價，是無數次在生死邊緣的掙紮和對她近乎偏執的尋找。
“還有啊，”墨淵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盤腿坐在旁邊，甕聲甕氣地插話，“老弟他……彆看現在冷冰冰的，其實可死心眼了！在碎星墳場那鬼地方，多少次差點死了，就靠懷裡揣著的那塊……呃，就是你以前送他的那個蓮墜子撐過來的！有一次傷得重，那墜子都裂了，他愣是抱著裂開的墜子昏迷了好幾天，嘴裡還一直念叨你的名字……”
墨淵的話糙理不糙，像一把重錘，狠狠敲在妍小妤心上。她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空蕩蕩的脖頸，那裡，曾經也佩戴著一枚同樣的蓮墜，卻在漫長的等待和迷茫中，不知何時遺失了。強烈的對比，讓她無地自容。
一直沉默坐在角落陰影中的影諭，此刻也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卻清晰：“數十載光陰，於修士而言，確如彈指。然，心若係之，度日如年。”
他的話很簡單，卻直指核心。時間的長短是相對的，真正的煎熬，在於內心的牽掛和等待。
妍小妤的淚水再次無聲滑落。她終於明白，淩諭的“需要時間”，並非不原諒，而是他需要時間去撫平那數十年來，因尋找和可能“失去”她而累積的、深入骨髓的恐懼和創傷。而她，卻在他最煎熬的時候，險些……放棄了等待。
“我……我真的……太傻了……”她泣不成聲。
林清瑤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手，柔聲道：“小妤姐，現在明白還不晚。淩諭前輩心裡是有你的，隻是那道坎，需要你們一起邁過去。”
正說著，淩諭的身影出現在洞口。他顯然聽到了裡麵的對話，腳步頓了頓，才走了進來。目光掃過哭泣的妍小妤，又看了看旁邊的墨淵和林清瑤，最後與影諭對視一眼，眼神複雜。
墨淵和林清瑤立刻識趣地站起身，拉著影諭往外走：“啊，那個……我們去看看外麵有沒有野味打點回來！”瞬間，洞府內又隻剩下淩諭和妍小妤兩人。
結界內，妍小妤抬起淚眼，勇敢地看向淩諭，聲音哽咽卻堅定：“淩諭……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沒有放棄找我。”
淩諭沉默地看著她，看著她眼中毫不掩飾的悔恨、愛戀和祈求，心中的堅冰，似乎又融化了一角。他走到結界邊，卻沒有進去，隻是隔著那層柔和的光幕，緩緩開口，聲音低沉：
“那幾十年……我也想過，或許你……已經有了更好的選擇。”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語，“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時，我……很生氣，也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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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重逢後，他第一次主動提起那段讓他心碎的畫麵。
妍小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忙解釋：“不是的！淩諭！雲逸師兄他……他對我很好，但我對他……隻有感激和同門之誼！我的心裡，從始至終，隻有你一個人！我隻是……隻是等得太久，太害怕了……害怕你真的不在了……所以才……”
“我知道。”淩諭打斷了她急切的話語，目光深深地看著她，“後來……我想明白了。漫長的等待，對誰都是煎熬。或許……換做是我，也未必能做得更好。”
這句話，如同赦令，讓妍小妤瞬間淚崩。他……他理解她？他原諒了她的脆弱？
淩諭看著她哭得不能自已的樣子，心中最後那點芥蒂，也終於煙消雲散。他伸出手，穿透結界，有些笨拙地，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彆哭了。”他的語氣依舊算不上溫柔，但動作卻帶著前所未有的珍惜，“都過去了。以後……我不會再讓你等那麼久了。”
簡單的承諾，卻重若千鈞。
妍小妤再也忍不住，撲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放聲大哭起來。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悔恨的淚水，而是失而複得、冰釋前嫌的巨大喜悅和解脫。
淩諭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即緩緩放鬆下來，伸出手，將她緊緊摟在懷裡。感受著懷中真實的溫度和心跳，他閉上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洞府外，偷聽的墨淵咧嘴一笑，用力拍了拍影諭的肩膀雖然拍了個空），低聲道：“嘿！看來沒事了！”林清瑤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陽光透過冰縫，暖暖地照進洞府，灑在相擁的兩人身上。漫長的寒冬，似乎終於過去。雖然心上的傷痕仍需時日慢慢撫平，但至少，他們重新找到了彼此，並且決定，這一次，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放手。
未來的路或許依舊坎坷，但隻要有彼此在身邊，便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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