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諭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諭天城上空。他沒有驚動任何人,如同歸巢的倦鳥,收斂了所有聖威,悄然落向問道宮。
然而,聖人歸來,天地同感。即便他刻意低調,諭天城那與他本源相連的護城大陣,依舊泛起了微不可察的漣漪。城中一些修為高深的長老,以及與他心神相連的墨淵、林清瑤,都在第一時間心生感應。
淩諭懸浮在問道宮最高的露台上,俯瞰著腳下這座日益繁華、氣象萬千的雄城。街道上車水馬龍,修士往來如織,坊市喧囂,靈光閃爍。孩童在廣場上追逐嬉戲,老者在樹下對弈論道,一派欣欣向榮、安寧祥和的景象。這是他一手建立的基業,是他征戰諸天的後方,也是……他內心深處,為數不多的、能讓他感到一絲“歸屬”的地方。
城中修士、凡人,無論男女老少,但凡抬頭看到露台上那道黑袍白發的身影,無不麵露發自內心的敬畏與感激,遠遠地便停下腳步,躬身行禮,眼神中充滿了狂熱與崇拜。他們知道,是這位城主,帶來了諭天城的強盛與安寧,讓他們得以在此安心修行,繁衍生息。
這種萬眾歸心的景象,讓悄然跟隨淩諭神識感應而來的雷烈、蘇婉等六人,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震撼與……自豪!
“天啊……淩諭前輩他……在這座城裡,簡直就像……神明一樣!”韓小飛張大了嘴巴,喃喃道。
雷烈重重地點頭,虎目中精光閃爍:“這才是真正的強者風範!不怒自威,萬民景仰!”
冷月清冷的眸子中也閃過一絲波瀾。石堅石毅默默握緊了拳頭,眼中充滿了向往。
蘇婉靜靜地看著那道孤高的背影,冰藍色的眼眸中情緒複雜,有敬佩,有仰慕,但更多的,是一種深藏心底、已然轉化為純粹祝福的釋然。她知道,這樣的男子,他的心,早已給了另一個人,而他的肩,則扛著整座城池乃至更沉重的使命。自己能做的,唯有追隨與仰望。
淩諭的神識自然感應到了六人的到來,也“聽”到了他們的心聲。他並未回頭,目光依舊平靜地掃過城池的每一個角落,最終落在了城中某處靈氣格外濃鬱的庭院——那是他安排給六人居住的地方。他能“看到”,庭院中留下了他們刻苦修煉的痕跡,氣息也比初來時凝練了不少。
他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看來,墨淵和林清瑤將他們照顧得不錯,他們自己也未曾懈怠。這份上進之心,倒是沒有辜負他當初的一絲心軟。
心念一動,淩諭的身影已然從露台消失,下一刻,便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了六人麵前。
“前輩!”
六人嚇了一跳,連忙躬身行禮,態度恭敬無比。
淩諭目光平靜地掃過他們,最後落在帶頭的雷烈身上,淡淡道:“修為略有精進,看來沒有虛度光陰。”
得到淩諭的肯定,六人心中皆是一喜,雷烈更是激動地抱拳:“全賴前輩賜予機緣,墨前輩和林前輩悉心指點,我等不敢懈怠!”
淩諭微微頷首,正欲詢問他們修行上可有疑難,目光卻無意間掃過了站在稍後位置的蘇婉。此刻的蘇婉,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低垂,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冰藍色的發絲在微風拂動下,更襯得她側臉線條柔和,卻帶著一絲化不開的淡淡哀愁。
淩諭的心神,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
也就在這時,性格最為耿直、藏不住話的雷烈,或許是覺得氣氛有些沉悶,或許是想要表達對淩諭的關切,他撓了撓頭,甕聲甕氣地開口道:“前輩,您放心!我們都知道了!您是為了複活……複活妍小妤前輩,才如此拚命修煉!我們都理解!您重情重義,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我們……我們一定會努力修行,將來助您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空氣瞬間凝固!
淩諭周身那原本平和的氣息,驟然一滯!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那雙深邃如星海的眼眸,瞬間變得冰冷銳利,如同最鋒利的刀鋒,直直地刺向了站在不遠處、正假裝看風景的墨淵!
“嗯——?”一聲拖長了音調的、帶著無儘寒意與詢問的鼻音,從淩諭喉間發出。
墨淵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隻覺得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他尷尬地轉過頭,對上淩諭那仿佛能凍碎靈魂的目光,乾笑了兩聲,抬頭望天,顧左右而言他:“啊哈哈……老弟你回來啦?這……這天色不錯哈!萬裡無雲,陽光明媚!你說是吧,清瑤妹子?”
說著,他還用胳膊肘偷偷捅了捅身邊的林清瑤。
林清瑤被墨淵這副欲蓋彌彰、心虛至極的模樣逗得忍俊不禁,掩唇輕笑起來,配合著點了點頭,語氣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調侃:“是啊,墨大哥,天氣是很好。不過……我看某些人的心裡,怕是正在下雨呢。”
她說話間,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地,輕輕掃過了蘇婉那張瞬間變得蒼白的臉。
蘇婉猛地抬起頭,觸及到林清瑤意味深長的目光,又飛快地瞥了一眼淩諭那冷峻的側臉,頓時心如擂鼓,臉頰緋紅,慌忙又低下了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