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諭天城沉浸在一種異樣的寂靜裡,連往常巡夜的衛隊腳步聲都消失了。淩諭獨自立於問道宮最高處的窗前,黑袍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隻有銀白的長發在微風中拂動。他並未入定,心頭縈繞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煩躁,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暗中窺伺。
就在這時,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下方庭院角落,一道極其模糊的黑影如鬼魅般一閃而過!那身影的輪廓,那瞬間流露的一絲氣息……讓淩諭的心臟猛地一縮!
小妤?!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理智在瘋狂呐喊,但身體的本能快過思考。他身影一晃,已如輕煙般消失在窗前,下一瞬便無聲無息地落在了庭院對麵的殿宇屋頂。月光勉強穿透雲層,勾勒出前方不遠處一個正在急速遠遁的纖細背影。
冰藍色的長發在夜風中揚起,素白的裙裾飄飛……那身形,那姿態,竟與記憶中妍小妤的身影高度重合!
“小妤!”
一聲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低吼,不受控製地衝口而出。淩諭的心跳在那一刻幾乎停止。
然而,那身影聞聲非但未停,反而速度驟增,如同受驚的夜蝶,向著城西更為偏僻的區域疾馳而去,沒有半分回應。
淩諭眼中瞬間爆發出駭人的精光,疑慮、震驚、還有一絲被理智壓下的瘋狂期盼交織在一起,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流光,緊追不舍!聖人的速度何等恐怖,空間在他腳下折疊,距離被急速拉近。
越追,他心中的寒意越盛。不對……這感覺不對!小妤若真的歸來,怎會如此避而不見?怎會這般亡命奔逃?這定然是陰謀!是陷阱!
可……為何神識掃過,前方那逃遁身影散發出的靈魂波動,與冰棺中妍小妤殘魂的氣息,竟有七八分的相似?這絕非尋常幻術或易容能辦到!是誰?竟能模仿到如此地步?!
就在這心念電轉間,前方那身影已遁入一片廢棄的坊市區域,斷壁殘垣在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淩諭眼神一厲,不再猶豫,速度再增三分,瞬間跨越最後百丈距離,一隻蘊含著混沌法則與空間禁錮之力的大手,毫不留情地向前抓去!
“嗡!”
空間凝固!那疾馳的身影如同陷入琥珀的飛蟲,動作瞬間僵滯!
淩諭一步踏至其麵前,五指如鉤,牢牢扣住了對方纖細的肩膀,強大的聖力瞬間封禁了其周身經脈與靈力運轉。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看清對方的容貌。
月光下,那是一張與妍小妤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同樣的冰肌玉骨,同樣的絕美輪廓,甚至連眉宇間那抹淡淡的哀愁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唯有那雙眼睛,此刻充滿了驚懼與空洞,缺乏了妍小妤獨有的靈動與深情。
“你是誰?”淩諭的聲音冰冷刺骨,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與殺意。
那女子隻是瑟瑟發抖,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眼神渙散,仿佛一具沒有靈魂的精致傀儡。
淩諭心中的疑雲更重。他強壓下直接將對方神魂抽出來搜魂的衝動,目光銳利如刀,掃過對方全身。突然,他的視線定格在女子微微敞開的衣領處,那裡,隱約透出一抹極其微弱的、卻熟悉到令他靈魂顫栗的溫潤光芒!
不可能……絕不可能!
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慌與瘋狂瞬間攫住了他!他再也顧不得什麼禮數、什麼男女之防,另一隻手快如閃電般探出,近乎粗暴地扯開了女子胸前的衣襟!
一枚通體瑩白、形似淚滴、內部仿佛有星河流轉的吊墜,赫然映入眼簾!那吊墜上散發出的獨特道韻,那與他自身本源隱隱共鳴的氣息……正是他當年與妍小妤定情時,親手為她戴上、並以其本源聖力日夜溫養的本命信物——“星河淚”!
這吊墜,普天之下,僅此一枚!隨著妍小妤的隕落,它本應沉寂在冰棺之中,或是隨其一同消散才對!怎麼會……怎麼會出現在這個來曆不明的女子身上?!
淩諭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他死死盯著那枚吊墜,又猛地抬頭看向那張與摯愛一般無二、卻空洞無神的臉龐。巨大的震驚、荒謬感、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如同野草般瘋長的微弱希望,如同海嘯般衝擊著他的心神!
是……是她嗎?
不……不是!這氣息不對!這眼神不對!
可這吊墜……這容貌……這靈魂波動……
到底……是……還是不是?!
就在淩諭心神劇震、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之際,遠在諭天城數萬裡外,一處隱秘的黑暗殿堂中,一名身披暗紅長袍、麵容籠罩在陰影下的身影,正通過一麵懸浮的水晶鏡,清晰地看著淩諭擒住那女子、發現吊墜時那震驚失態的模樣。陰影下,嘴角勾起一抹殘忍而得意的弧度。
“嗬嗬……淩諭啊淩諭,任你聖人修為,心堅如鐵,麵對‘她’……終究還是亂了方寸吧?這枚以輪回石仿造、灌注了妍小妤殘魂氣息的‘星河淚’,滋味如何?本座這份大禮,你可要……好好享受啊……”
低沉陰冷的笑聲,在空曠的殿堂中幽幽回蕩。
而淩諭,依舊僵立在廢墟之中,擒著那酷似妍小妤的女子,目光死死鎖在那枚“星河淚”吊墜上,腦海中一片空白,隻剩下那個瘋狂盤旋、卻找不到答案的問題——
眼前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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