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石彆墅d1號樓的夜晚，總有一種獨特的韻律。它不是絕對的寂靜，而是三種生活氣息交織成的溫柔背景音：二樓西側張舒窈臥室裡，她的筆記本電腦鍵盤發出沉穩而規律的嗒嗒聲，那是她在準備模擬法庭的最後陳詞；一樓客廳的電視低聲播放著夜間新聞，字幕的光影在牆壁上無聲流動；而二樓東側的劉子怡臥室內，則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種氛圍。
劉子怡的臥室仿佛被春日午後曬透的棉絮氣息填滿了。暖光燈在石膏線天花板上暈開柔和的光圈，空氣裡飄著淡淡的甜香——是梳妝台上那瓶梔子花精油與窗外剛修剪過的草坪清冽氣味的混合。李沐言靠在床頭，就著她的閱讀燈翻看沐言電子廠的季度報表，紙頁翻動的沙沙聲像某種安神的白噪音。
劉子怡剛從浴室出來，發梢還墜著細小的水珠。她穿著藕荷色的真絲睡裙，裙擺拂過柚木地板時幾近無聲。她沒有立刻上床，而是走到窗邊檢查是否鎖好了窗扣——這個習慣是從去年冬天之後養成的。月光透過拉紗簾，在她周身鍍上一層朦朧的清輝。
“舒窈還在忙？”她輕聲問，聲音被毛巾包裹著有些發悶。
“嗯，說要把交叉質詢的提綱理完。”李沐言的視線沒離開報表，卻自然地向裡挪了挪，空出她常躺的位置。床墊微微下陷，帶來一陣濕潤的暖香和沐浴乳的奶甜味。
她縮進被子時腳有些涼，下意識地蜷起。李沐言放下報表，手掌覆上她冰涼的腳背，溫熱的掌心貼著她微微凸起的踝骨。床頭櫃上，養胃茶在保溫杯裡氤氳著熱氣，旁邊擺著撕開包裝的藥片——都是她睡前為他備好的。
“王鑫今天說，新生產線試運行很順利。”他低聲說起公司的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她腳背上淡青的血管，“但周敏發現物流成本比預算高了百分之七。”
劉子怡側過身麵對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影子：“是油價上漲的緣故。我讓田蕊做了對比數據，其實比行業平均漲幅還低三個點。”她從枕下摸出平板電腦調出圖表，屏幕冷光照亮她認真的眉宇，“你看，如果改用我們參股的那家新能源車隊，下季度反而能壓縮——”
話未說完，平板被他輕輕抽走放在床頭。“明天再看。”他拂開她頰邊半乾的發絲，“頭發沒吹透，小心頭疼。”
她乖順地任他拿來毛巾，溫熱棉布包裹住長發時舒服地歎了口氣。毛巾摩擦的窸窣聲裡，能聽見隔壁鍵盤敲擊的停頓，繼而傳來椅子拖動的聲音——張舒窈似乎起身去倒水了。兩人動作都微微一頓，像合奏時留意著另一聲部的旋律。
毛巾放下時，她的長發散在枕上如潑墨。他指尖穿過發絲梳理，偶爾碰到她耳廓，她便輕輕一顫。梳妝台上，電子鐘的數字從2217無聲跳向2218，秒針的移動幾乎能被感知為一種細微的脈衝。
“我媽今天打電話了”她忽然小聲說，“問我和你分手了嗎，如果咱們有時間回去看看。”聲音裡藏著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這是第一次明確提及二人同歸故裡，以某種未被定義卻心照不宣的關係。
他梳理她頭發的手停了停，轉而握住她搭在薄被上的手，指腹撫過她虎口處那道淡白的舊疤——是小時候幫她爸收麥子被鐮刀劃的。“回。我跟舒窈也說好了，她節前案子剛好結審。我和你一起回一趟英城你的家。”
這句話像顆定心丸。她翻過身，額頭抵著他肩窩，鼻尖蹭到棉質睡衣的紋理。呼吸間都是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淡淡的皂角香混著一點墨水的清苦。他放下報表時沾上的鋼筆墨水，在她睡裙肩帶旁蹭出一道極細的藍線。
李沐言輕輕抱著劉子怡，倆人麵對麵望著。彼此的氣息漸漸變得灼熱。李沐言手掌順著她光滑的脊背向下遊走，清晰地感覺到她身體逐漸升溫。那布料下是無比熟悉和渴望的身軀。
劉子怡發出一聲極輕的嗚咽，急迫的向李沐言吻去……
時間已經下半夜23點45分，他的手掌貼在她後腰，隔著一層真絲布料傳來穩定的溫熱，恰到好處地緩解了她久坐賬本前的酸脹。指尖無意識地在她脊骨中段輕輕畫著圈，那是她最易疲累的舊患處。每一個輕緩的揉按都帶著無需言說的熟稔。
窗外忽然掠過車燈的光影，短暫地照亮天花板。兩人同時抬眼，聽著引擎聲漸遠，直至重歸寂靜。彆墅區的安保巡邏比往日更密，車輪壓過路麵的聲音規律得令人心安。
“睡吧。再不睡就天明了。”他吻了吻她的發頂，伸手關掉床頭燈。
他輕輕保持著環抱她的姿勢，不一會兒她的呼吸逐漸均勻綿長，抓著他衣襟的手指慢慢鬆開。半夢半醒間，她感覺額上落下輕柔的觸感，像春風拂過初綻的花瓣。那觸感流連片刻，珍重而克製。
夜深了。隔壁張舒窈臥室鍵盤聲不知何時已停歇，取而代之的是極輕的關門聲和浴室水流的細微響動，最後一切歸於平靜。整棟彆墅沉入安眠，隻有走廊儘頭的夜燈還暈著一小團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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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移過窗欞，漫上床榻，勾勒出被子裡相擁的輪廓。她的睡裙卷到了膝上，露出小腿一道淡去的疤痕——是小時候追著他跑摔進水溝磕的。他的指尖正搭在那道疤痕上，無意識地輕輕撫摸著，如同觸碰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
淩晨三點，她被窗外漸密的雨聲驚醒片刻。朦朧中感覺被子被仔細掖好，身後的懷抱更緊了些，溫熱的呼吸拂過她頸後。她向後靠了靠，再度沉入無夢的睡眠。
雨聲敲打屋簷，如同自然的催眠曲。在無人看見的黑暗裡，他們的手指無聲地交纏在一起，指節相抵，脈搏透過皮膚輕輕應和，像兩株在夜暗中悄然纏繞的藤蔓。
清晨五點半，第一縷天光透過窗簾縫隙。李沐言先醒來，沒有立刻起身。他靜靜看著懷中仍在熟睡的劉子怡，她的睡顏褪去了白日的從容嫻靜，顯得格外柔軟。他用目光細細描摹她的眉眼，像重溫一幅早已刻入骨血的畫卷。
廚房隱約傳來細微的動靜——是張舒窈慣常晨跑前準備果蔬汁的聲響，刻意放輕了杯碟的碰撞。他聽著那動靜，唇角無意識地揚起。
劉子怡在睡夢中呢喃了一句什麼，更深地偎進他懷裡。他收攏手臂，下頜輕抵著她柔軟的發頂，閉上了眼。
窗外，燕京的又一個清晨正在蘇醒。而屋內，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凝固成一片溫暖安謐的永恒。衣帽間裡，他的西裝與她的長裙並排掛著，衣角偶爾相觸，無聲訴說著比誓言更綿長的朝夕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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