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園食堂的晨光太過明亮了。張舒窈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七點四十五分，李沐言去買煎餅已經過了二十分鐘——他說"馬上回來"，卻連手機都忘在桌上。
手機屏幕亮起又暗下，是李沐言母親發來的短信。張舒窈移開視線，目光落在旁邊一個黑色的筆記本上。風從窗口吹來，翻動紙頁，露出一行醒目的文字。
"沐言網咖商業計劃書"幾個加粗的彩色字躍入眼簾。
張舒窈的手指頓住了。她記得李沐言提過想開網吧的事，但沒想到計劃已經如此詳儘。好奇心驅使下，她輕輕拿起筆記本，認真看著每一個文字。
"項目法人：李沐言；店長：劉子怡。"
劉子怡……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對了，上次聚餐林小雨說的"他在網吧打聽一個叫劉子怡的女孩，也是英城的，難道是她？他們兩個有什麼關係呢？"。
紙張在手中微微顫抖。她繼續往下看，每一頁都像往心裡灌鉛：
"……基於對五道口大學生消費習慣的調研……"
"……劉子怡女士擁有五年網吧管理經驗……"
"……預留20股份作為店長激勵……"
"原來如此。"她喃喃自語，指甲無意識地在"劉子怡"三個字上留下月牙形的壓痕。所有線索串聯起來：李沐言頻繁出入網吧，手機裡神秘短信，突然對創業的熱情……都是為了這個女孩。
此時的張舒窈淚眼摩挲，小聲的哭泣著。
"你好，李沐言沒和你在一起嗎？"
清冷的女聲從頭頂傳來。張舒窈抬頭，看見何紫瑜站在桌前，白色連衣裙在晨光中幾乎透明，懷裡抱著幾本厚重的專業書。她左腕的檀木佛珠泛著溫潤的光澤，身上飄著淡淡的鬆節油味道。
"買早飯去了。"張舒窈合上文件，抹了一把眼淚，聲音比想象中平靜。
何紫瑜的目光落在那個文件夾上，然後看向她："你就是張舒窈吧？他提過你。我是何紫瑜，來還他《張力結構》。"
"久仰大名。"張舒窈強扯出一個微笑，"建築係才女，鋼琴九級，還是李沐言燈光秀的技術指導。"她每說一個頭銜，語調就尖銳一分。
何紫瑜似乎沒察覺她的異樣，自顧自坐下，將書本放在桌上。最上麵那本《空間結構新論》正好壓住了網咖計劃筆記本的一角。
"能把這個給我嗎？"何紫瑜指了指筆記本。
張舒窈猛地抽回文件："這是私人物品。"
"但我看到上麵寫著"請何紫瑜指正"。"何紫瑜平靜地指出，指尖輕點右下角一行小字。
張舒窈低頭確認，果然看到那行字跡——李沐言工整的字跡。一陣尖銳的疼痛從胸腔炸開，她失控地將文件摔在桌上："你們關係真好啊，連創業計劃都要"指正"！"
筆記本滑落在地，何紫瑜彎腰去撿，突然停住動作："這個空間布局……"她拾起一頁，專業目光快速掃過，"動線設計很專業，但消防通道預留不足。"
"你懂什麼？！"張舒窈聲音陡然提高，引得附近幾個吃早餐的同學轉頭，"這是他和那個……那個劉子怡的……"
話說到一半哽住了。何紫瑜表情依然平靜："我隻是從建築規範角度評價。不過……"她停頓一下，"把咖啡區放在入口確實能提升顧客體驗，這個劉子怡很有想法。"
這句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張舒窈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麵刮出刺耳聲響："你們都知道劉子怡！都參與他的計劃！隻有我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裡！"
何紫瑜終於露出驚訝的表情："你不知道這個項目？"
"我知道什麼？"張舒窈聲音發抖，"知道他每天往網吧跑？知道他手機裡全是那個女人的短信？還是知道他喜歡哪個劉子怡？"
最後一句話脫口而出，張舒窈立刻後悔了。太失態了，太幼稚了，完全不像平時理性的自己。但積壓數周的疑惑、不安和嫉妒在這一刻決堤，衝垮了所有教養和理智。
何紫瑜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喜歡李沐言。"
這不是疑問句。張舒窈感到臉頰發燙，既因為憤怒也因為被看穿："這不關你的事。"
"確實不關我的事。"何紫瑜將筆記本放回桌上，"但我必須指出，這個計劃書上的日期是五天前，而李沐言找我谘詢結構問題是在兩天前。"她意味深長地補充，"他提到想開網咖時，說的是"有個老鄉在網吧工作，需要更好的發展機會"。"
張舒窈愣住了。這個信息與她想象的浪漫故事截然不同。她重新翻開文件，果然在扉頁看到日期——9月15日，正是李沐言開始頻繁出入網吧的時間。
"那又怎樣？"她嘴硬道，聲音卻低了幾分，"他為了她專門創業……"
"看來李沐言是個謎哦。"何紫瑜突然說，眼神變得銳利，"他懂太多不該懂的知識。上周他脫口說出弗雷·奧托去年才發表的理論，今天這份計劃書……"她指著某頁上的批注，"這裡提到的"用戶體驗設計"概念，國內至少五年內不會普及。"
張舒窈低頭看去，那段批注的筆跡確實是李沐言的。先分析需求，再設計解決方案，最後評估效果。這種超越年齡的思維深度讓她對他刮目相看。
"你們在聊什麼？"
李沐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早餐的香氣。張舒窈轉身，看見他端著餐盤站在那裡，額頭上還有細小的汗珠。陽光從他背後照過來，在食堂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在討論你的網咖商業計劃。"何紫瑜平靜地回答，將《空間結構新論》推向他，"書還你，第80頁的注釋很有啟發性。"
李沐言的目光落在攤開的網咖計劃那頁，臉色瞬間變了。餐盤裡的煎餅果子微微傾斜，豆漿杯差點翻倒。李沐言心想：這下完了，我本打算等網吧開業以後再告訴張舒窈，其實他還想不告訴張舒窈。因為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取舍，一個是前世的妻子，一個是偷偷愛自己的女孩。
張舒窈從未見過他如此慌亂的表情——即使是麵對電視台直播鏡頭時，他也從容不迫。
"舒窈，我可以解釋……"他放下餐盤，聲音乾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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