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李沐言背靠著牆,慢慢滑坐在地上。右腿的舊傷隱隱作痛,但心裡某個地方終於不再流血。
半小時後,林老師打開門示意他進去。張舒窈已經擦乾眼淚,正嘗試用新拐杖站起來。
"彆動!"李沐言一個箭步衝過去,"醫生不是說還不能..."
"我想送你到電梯。"張舒窈固執地說,額頭因為用力而滲出細汗,"就這一次。"
最終妥協的結果是李沐言半摟半抱地扶著她,緩慢地挪向電梯。林老師跟在後麵,隨時準備接手。短短二十米的路,他們走了將近十分鐘。
在監控死角處,張舒窈突然拽住李沐言的白大褂領子,給了他一個帶著淚水的吻。她嘗起來像藥和薄荷牙膏,還有一絲不容錯辨的決絕。
"等我。"她喘著氣說,"三周後,我一定..."
李沐言抵著她的額頭:"我每天都會數日子。"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馬克筆,在她石膏上寫下"等你回家",落款畫了顆小小的愛心。
電梯"叮"的一聲到達。李沐言最後看了母女倆一眼,將這幅畫麵深深刻進腦海——林老師扶著女兒,兩人站在走廊的陽光下,像兩棵經曆風暴卻依然挺立的樹。
電梯門關上的瞬間,李沐言摸到口袋裡多了一張紙條。展開後是張舒窈潦草的字跡:"每天視頻,不許熬夜,等我。"
他將紙條貼在胸口,那裡跳動的疼痛比任何傷口都美好。三周,隻有三周了。
2006年2月28日,燕京西站。
傍晚的寒風卷著細碎的雪粒,在站台上呼嘯而過。李沐言拖著行李箱,右腿仍有些微跛,每一步都走得緩慢而堅定。額角的疤痕已經淡去,但顴骨上仍殘留著一抹未完全消退的青紫。他緊了緊圍巾,呼出的白氣在冷風中迅速消散。
站台上人來人往,旅客們裹緊大衣匆匆而過,沒人注意到這個年輕男人眼中的疲憊和思念。直到——
“沐言!”
一道熟悉的聲音穿透嘈雜的人潮,像一束光照進灰暗的冬日。李沐言抬頭,在出站口的欄杆旁,劉子怡穿著一件米色大衣,長發被風吹得微微揚起,眼眶通紅地望向他。
她幾乎是跑過來的,高跟鞋在光滑的地磚上敲出急促的聲響。李沐言剛想開口,就被她一把抱住,力道大得讓他肋骨隱隱作痛。
“你怎麼……傷成這樣?”她的聲音顫抖著,手指輕輕撫上他臉上的淤青,眼淚已經控製不住地往下掉,“張建國那個畜生!他怎麼能……”
李沐言苦笑,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沒事,已經快好了。”
劉子怡咬著唇,上下打量他,目光最終落在他微跛的右腿上,眼淚又湧了出來:“腿也是他打的?”
“摔的。”李沐言輕描淡寫地說,不想讓她擔心。
劉子怡卻猛地攥緊他的袖子,聲音哽咽:“你騙我!張舒窈都告訴我了,張建國把你關在審訊室……”
李沐言沉默了一瞬,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都過去了。”
劉子怡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情緒,可眼淚還是止不住。她既心疼李沐言,又想起張舒窈——那個倔強又勇敢的女孩,為了見他,從二樓跳下來摔斷了腿。
“舒窈……她還好嗎?”她輕聲問,聲音裡帶著複雜的情緒。
李沐言的眼神柔和下來:“能拄拐走路了,再過兩周就能拆石膏。”
劉子怡點點頭,眼淚卻掉得更凶了。她恨張建國的狠毒,心疼李沐言的傷,又可憐張舒窈的遭遇。最終,她隻是緊緊握住李沐言的手,低聲說:“走吧,先回去。”
——
車內,暖氣開得很足。
劉子怡握著方向盤,目光時不時瞥向副駕駛的李沐言。他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眉宇間仍帶著疲憊。
“公司怎麼樣?”他問,聲音低沉。
“一切都好,高校社交網的用戶突破80萬了,王鑫正在優化服務器。”劉子怡輕聲回答,“你……要不要先休息幾天?”
李沐言搖頭:“明天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