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之巔,雲霧繚繞,氣氛卻因那邋遢老者的降臨而凝滯如冰。葉凡、秦風等人皆是當世頂尖的強者,此刻卻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那兩位仿佛不屬於此世的存在。
時間在寂靜中緩緩流淌,不知過了多久,沈千雪見劍無塵依舊靜立如山,仿佛化作了無字碑的一部分,而那邋遢老者自顧自飲酒,亦無下一步動作,她終是按捺不住,輕移蓮步,走到劍無塵身側。
“劍前輩。”她柔聲呼喚,聲音清冷如月光,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劍無塵的身影仿佛從永恒的靜止中被喚醒,他微微側首,目光依舊平淡無波,仿佛世間萬物在他眼中都無甚分彆。
“何事?”
“前輩在此靜立已久,不若……我們四處走走?”沈千雪輕聲提議,她能感覺到此地的氣氛過於壓抑,繼續下去,對葉凡等人的心境並非好事。
劍無塵並未言語,隻是邁開了腳步,向著山巔的另一側行去。沈千雪心中一鬆,連忙跟上,二人並肩而行,衣袂飄飄,宛若神仙眷侶,隻是一個淡漠如道,一個清冷如雪。
走出十餘步,沈千雪終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輕聲問道:“劍前輩,方才那位……前輩,究竟是何方神聖?晚輩觀其氣息,深不可測,似乎不在魔主之下。”
劍無塵的腳步未停,聲音淡然傳來,仿佛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實:“不過是形態尚存的塵埃罷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尤其是那位正仰頭灌酒的邋遢老者。
老者喝酒的動作猛地一頓,葫蘆口離嘴唇不過寸許,幾滴佳釀灑落在臟汙的道袍上,留下更深的痕跡。他緩緩轉過頭,渾濁的雙眼眯了起來,目光如電,直直射向劍無塵的背影。
“塵埃?”
老者低聲咀嚼著這兩個字,隨即,一聲壓抑不住的笑聲從他喉嚨裡泄出,初時還隻是低笑,很快便化為震耳欲聾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塵埃!好一個塵埃!”
老者笑得前俯後仰,手中的酒葫蘆都險些脫手。他活了太久,久到連自己都快忘了時間的流逝,久到見證了無數個宇宙紀元的生滅。他曾與開天辟地的古神論道,也曾指點過執掌一方神係的至尊。漫長的歲月中,有人敬他,有人畏他,有人恨他,卻從未有人敢用“塵埃”二字來形容他。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老者抹了抹笑出來的眼淚,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一步便跨越了百丈距離,出現在劍無塵與沈千雪的身後不遠處。
“小家夥,老頭子我在這片混沌海裡遊蕩了無數個紀元,見過自稱神明的,也見過自命天道的,可敢當著老頭子的麵,說老頭子是塵埃的,你,是第一個。”
他的語氣帶著幾分戲謔,幾分滄桑,更多的是一種發自骨髓的,對一切都無所謂的慵懶。
劍無塵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平靜地看著他。
“說你是塵埃,已是高看。”劍無塵的語氣依舊沒有任何起伏,“塵埃尚有其形,有其質,尚在‘有’的範疇之內。而你……”
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詞語,最終卻隻是淡淡地說道:“你,不如塵埃。”
此言一出,連沈千雪都為之側目,心頭狂跳。她深知劍無塵並非狂妄,他隻是在陳述他認知中的“事實”,可這個事實,對於眼前這位活了無數紀元的老者而言,無疑是最大的挑釁。
秦風、葉凡等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他們感覺自己像是狂風暴雨中的兩葉扁舟,隨時可能被這兩位存在的交鋒餘波撕成碎片。
然而,預想中的雷霆震怒並未出現。
邋遢老者先是一愣,隨即,更加猛烈的狂笑聲爆發出來,這一次,他笑得彎下了腰,笑得眼淚鼻涕直流,整個人都在顫抖。
“哈哈哈哈……咳咳……笑死我了……笑死老頭子我了……不如塵埃……哈哈哈哈!”
他笑了許久,才勉強直起身子,用那臟兮兮的袖子胡亂擦了把臉,一雙渾濁的眼睛裡,此刻竟透出一種奇異的光彩,那是一種見到了世間最有趣之事的眼神。
“佩服,老頭子我是真的佩服!”他對著劍無塵豎起一個大拇指,隻是那拇指上還沾著些許汙泥,“小子,你的狂,已經超出了老頭子我的認知範疇。這不是狂,這是瘋了,哈哈!”
劍無塵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我非狂,亦非瘋,隻是在陳述一個你無法理解的事實。”
“事實?哈哈,好一個事實!”老者又灌了一大口酒,打了個響亮的酒嗝,一股濃烈的酒氣混雜著混沌的氣息彌漫開來,“小子,老頭子我承認,你隱藏修為的本事,確實是有一手。連我這雙看了無數紀元的眼睛,都看不透你的根底。你就像……就像一片虛無,一片什麼都沒有的虛無。能做到這一點,確實有資格說幾句狂話。”
他的話語看似讚賞,實則充滿了試探。
沈千雪見狀,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對著老者微微一禮,不卑不亢地開口道:“前輩,您或許誤會了。劍前輩他並非刻意隱藏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