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楓攥著那張薄薄的票根,指腹反複摩挲著背麵“黃泉結界見”那三個字。深紅色的顏料像是還未乾透,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腥味,與隧道壁滲出的金色黏液氣息隱隱呼應。他站在小木屋外,黑市的喧囂已經被遠遠拋在身後,隻有遠處偶爾傳來的金屬碰撞聲,像是什麼人在敲打鐵軌,節奏古怪而沉悶。
他回頭望了一眼那間掛著攝像機牌子的小木屋,門已經重新關上,裡麵的煤油燈熄滅了,隻剩下一片深沉的黑暗。那個蒼白瘦削的男人,自始至終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他的聲音平靜得像是在談論天氣,卻讓都楓的心臟一直懸在嗓子眼。
“黃泉結界……”都楓低聲念著這四個字,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他在父親的工作手冊裡見過這個詞,夾在某頁關於太平湖站曆史的記載旁邊,用鉛筆輕輕寫了又劃掉,隻剩下模糊的痕跡。手冊裡說,太平湖站的地下結構與一處明代古墓重疊,當年修建地鐵時,曾挖出過一些奇怪的陶俑,後來都被天樞財團的人以“文物保護”的名義運走了。
他打開手電筒,光束刺破黑暗,照亮前方幽深的隧道。這裡已經超出了正常地鐵線路的範圍,鐵軌早已生鏽斷裂,枕木腐爛得隻剩下模糊的輪廓。牆壁上布滿了裂縫,滲出的不是金色黏液,而是帶著鐵鏽味的黑水,在地麵彙成蜿蜒的細流,發出潺潺的聲響。
都楓深吸一口氣,將錄像帶小心翼翼地塞進工裝褲內側的口袋,又把那張票根折了幾折,放進貼身的襯衫口袋裡。他握緊了手裡的舊扳手,父親留下的這把工具此刻像是有了生命,傳來一絲微弱的溫熱,仿佛在回應他的緊張。
按照票根的暗示,黃泉結界應該在更深的地方。他記得父親手冊裡畫過一張草圖,太平湖站的廢棄站台下方,有一條與明代古墓排水溝相連的暗渠,那是當年修建地鐵時特意保留的“風水通道”,其實就是所謂的黃泉結界入口。
他沿著廢棄的鐵軌小心翼翼地前行,手電筒的光束在前方晃動,照亮一片狼藉。隧道壁上布滿了雜亂的塗鴉,有些是黑市交易者留下的標記,有些則是意義不明的符號,與王強脖子上的“天樞”紋身有幾分相似。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黴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腐朽氣息,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這裡腐爛了很久。
走了大約半個小時,前方的隧道突然出現一個岔路口。左邊的隧道口被一堆廢棄的鋼筋和木板堵住,隻留下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右邊的隧道則相對通暢,但深處隱約傳來滴水的聲音,還有一種低沉的、像是某種巨獸呼吸的聲響。
都楓猶豫了一下,將手電筒的光束對準左邊的縫隙。縫隙後麵漆黑一片,隻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輪廓,像是堆積的雜物。他側耳傾聽,縫隙裡傳來一陣微弱的電流雜音,像是老式收音機沒調準頻道時的聲音。
右邊的隧道裡,滴水聲越來越清晰,還有一種金屬摩擦的“咯吱”聲,斷斷續續的,讓他想起了3號線那些年久失修的道岔。
“黃泉結界……”都楓再次默念,想起父親手冊裡的描述,“入結界者,需棄明投暗,循水而行。”
他咬了咬牙,決定走右邊的隧道。剛邁出幾步,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發出一陣微弱的光芒。
都楓愣了一下,這地方信號早就消失了,怎麼會有動靜?他掏出手機,屏幕已經摔得裂開了好幾道縫,但此刻卻奇跡般地亮起,屏幕上方顯示著一行詭異的字:
“未接來電:1984”
時間顯示是1984年7月15日,淩晨3點17分,正是父親都建國當年進入太平湖站檢修的時間。
都楓的心臟猛地一縮,手指因為緊張而有些顫抖。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按下了回撥鍵,手機屏幕閃爍了幾下,竟然真的撥通了。
“嘟……嘟……”
等待音在空曠的隧道裡回蕩,每一聲都像是敲在都楓的心上。他屏住呼吸,握緊了手裡的扳手,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突然,電話接通了。
沒有任何寒暄,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帶著濃重的電流雜音,像是隔著厚厚的時空屏障:
“小楓……是你嗎?”
是父親的聲音!
都楓的眼睛瞬間濕潤了,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三年了,他以為再也聽不到這個聲音了,可此刻,這熟悉的聲音就回蕩在耳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焦急。
“爸……”他終於擠出一個字,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彆說話,聽我說。”父親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起來,“時間不多了,那盤錄像帶你看到了嗎?周默……周默他不是壞人,他是被天樞脅迫的,他的女兒在道恭瑾手裡。”
都楓愣住了,錄像帶裡周默那句“建國,彆擋路”還清晰地回蕩在腦海裡,可父親現在卻說周默是被脅迫的?
“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都楓急切地問道,“你當年的死,是不是和道恭瑾有關?天樞財團到底想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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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宮……他們在挖中宮……”父親的聲音斷斷續續,夾雜著越來越強的電流雜音,“靈脈原液……是靈脈的核心……一旦被他們控製,整座城市的靈脈都會枯竭……小楓,你一定要阻止他們,找到植物園站的……”
“植物園站怎麼了?”都楓追問,心臟狂跳不止。
“……木屬性……鎮脈符……”父親的聲音越來越模糊,像是信號正在快速衰減,“小心……金色的……彆相信……”
話音未落,電話突然被掛斷了,聽筒裡傳來一陣刺耳的忙音。手機屏幕瞬間暗了下去,再次變成一塊毫無生氣的廢鐵。
都楓呆呆地握著手機,父親的話像一顆炸彈在他腦海裡炸開。周默被脅迫?道恭瑾抓走了他的女兒?中宮是什麼?靈脈原液又是什麼?還有植物園站,父親提到的木屬性和鎮脈符,是不是和那張木屬性紀念票有關?
無數的疑問湧上心頭,讓他一時之間難以消化。他靠在冰冷的隧道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複自己混亂的思緒。
就在這時,隧道深處傳來一陣低沉的轟鳴聲,像是有什麼巨大的機械正在啟動。緊接著,地麵開始微微震動,從遠處傳來鐵軌被碾壓的“哐當”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是盾構機!都楓猛地反應過來,天樞財團的人竟然在這麼深的地方挖隧道!
他顧不上多想,握緊扳手,加快腳步向隧道深處走去。手電筒的光束在前方掃過,照亮了一片更加破敗的景象。鐵軌已經完全變形,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擰成了麻花,旁邊散落著一些生鏽的機械零件,上麵還沾著黑褐色的黏液,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轟鳴聲越來越響,震得都楓的耳膜嗡嗡作響。他隱約看到前方的隧道壁上有一個巨大的洞口,像是被盾構機硬生生鑿出來的,洞口周圍的混凝土碎裂開來,露出裡麵盤根錯節的鋼筋,像是巨獸的獠牙。
都楓放慢腳步,小心翼翼地靠近洞口。洞口裡漆黑一片,隻能看到盾構機的剪影,巨大的鑽頭還在緩慢地轉動著,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人在洞口周圍忙碌著,他們的動作機械而僵硬,脖子上都露出青黑色的“天樞”紋身。
都楓屏住呼吸,躲在一堆廢棄的水泥管後麵,偷偷觀察著。他注意到,那些黑衣人正在將一些黑色的軟管連接到盾構機上,軟管的另一端延伸到隧道深處,不知道通向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