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凝土碎裂的脆響像密集的鞭炮在頭頂炸開,都楓被周默猛地拽到一根變形的立柱後時,鼻尖正好撞上對方工裝口袋裡露出的半截金屬探測器。這玩意兒在震耳欲聾的坍塌聲裡發出尖銳的蜂鳴,周默反手一巴掌拍在探測器上,卻拍得它叫得更歡,活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
“彆管這破玩意兒!”周默的吼聲混著鋼筋扭曲的咯吱聲,他抓著都楓的胳膊往站台深處拖,掌心的老繭在劇烈顛簸中幾乎要嵌進對方皮肉裡,“盾構機挖穿了明代排水溝,整座站都在往黃泉結界裡陷!”
都楓踉蹌著回頭,隻見剛才還擠滿乘客的換乘大廳此刻像塊被捏皺的錫箔紙。原本光潔的瓷磚成片成片剝離牆體,露出後麵盤根錯節的鋼筋,那些泛著冷光的金屬在震顫中詭異地扭曲,尖端刺破空氣時帶著嗚咽般的哨音,真像無數根慘白的骨頭從地底刺出。一個穿高跟鞋的女人尖叫著撲向自動扶梯,卻在踏上去的瞬間被突然塌陷的台階吞沒,隻剩半截斷掉的鞋帶掛在扶手邊緣,隨著機械的空轉而輕輕搖晃。
“往1號線換乘通道跑!”周默突然變向,拽著都楓鑽進一道標著“緊急疏散”的窄門。門後的通道已經裂開數道蛛網般的縫隙,地磚像被無形的手掀起的撲克牌,在腳下此起彼伏地彈跳。都楓的工裝褲被飛濺的混凝土塊劃破,火辣辣的痛感從大腿傳來,但他顧不上去摸——懷裡的地脈羅盤正燙得像塊烙鐵,表盤上的指針瘋了似的轉圈,銅製的邊緣竟滲出細密的水珠,順著指縫滴落在地,瞬間凍結成米粒大小的冰晶。
“羅盤怎麼回事?”都楓的聲音在通道裡撞出嗡嗡的回音,他突然想起父親手冊裡關於“水脈異動”的記載,那些用紅墨水寫的字跡此刻在腦海裡異常清晰:“地脈遇劫則水湧,寒則凝,熱則沸”。
周默突然刹住腳步,從褲腰帶上解下那串黃銅鑰匙——鑰匙鏈上的迷你地鐵模型在顛簸中叮當作響,其中一節車廂的窗戶碎了,露出裡麵嵌著的微型靈脈監測芯片。他哆嗦著將鑰匙插進通道儘頭的鐵門鎖孔,三次才對準位置,鎖芯轉動的哢嗒聲在震耳的坍塌聲裡顯得格外清脆。“這是通往1號線隧道的aintenance通道,”老人的喘息聲粗得像破風箱,“道恭瑾那狗娘養的把盾構機開進了明代排水溝,現在整座站的地基都在往黃泉結界裡沉!”
鐵門“吱呀”一聲向內洞開,一股混雜著鐵鏽和腐爛水草的寒氣撲麵而來,都楓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通道儘頭的隧道裡,應急燈在劇烈晃動中發出瀕死的閃爍,將鐵軌照得忽明忽暗,那些鑲嵌在枕木間的碎石正在靈能的作用下懸浮起來,像一群受驚的銀色蝌蚪。
“拿著!”周默突然把一個沉甸甸的東西塞進都楓懷裡,是那台老掉牙的靈脈監測儀,屏幕上跳動的綠色波形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平緩,“這玩意兒能增幅你的地脈共鳴,等會兒1號線列車過來時,你必須讓羅盤和鐵軌的震動頻率同步——”
話音未落,整座隧道突然劇烈下沉,都楓感覺腳下的地麵像塊被抽走支撐的地毯,身體不由自主地向下墜去。千鈞一發之際,他死死抓住身旁的金屬梯架,冰冷的鐵條硌得掌心生疼,而周默就沒那麼幸運了——老人被這股力量掀得撞向隧道壁,懷裡的搪瓷杯脫手飛出,泡得發脹的胖大海撒了一地,在地上滾出老遠。
“周叔!”都楓嘶吼著想去拉他,卻發現自己的腳踝被突然從地麵鑽出的冰棱纏住。那些冰棱泛著青黑色的光澤,表麵布滿類似血管的紋路,正以驚人的速度向上蔓延,轉眼間就凍住了他的小腿。這不是普通的冰——都楓能感覺到冰棱裡流淌的靈脈流,帶著黃泉結界特有的陰寒氣息,像無數條冰冷的小蛇鑽進褲管。
“彆管我!”周默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額角磕出的血順著皺紋往下淌,滴在滿是煙灰的襯衫上洇出深色的花,“快用羅盤!1號線的列車還有九十秒進站!”老人突然從懷裡掏出個巴掌大的黑色裝置,按下側麵的紅色按鈕,裝置立刻發出刺耳的高頻噪音,那些纏向都楓的冰棱竟像被燙到般向後退縮了幾分。
都楓這才看清那是個改裝過的超聲波驅蟲器,此刻正以最大功率運轉,塑料外殼燙得能煎雞蛋。他咬著牙抽出被凍住的右腿,工裝褲的布料已經和冰棱粘在了一起,扯動時發出撕裂的聲響。懷裡的地脈羅盤突然發出嗡鳴,表盤中央的指針猛地指向隧道深處,那裡的黑暗中傳來隱約的金屬摩擦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就是現在!”周默的吼聲幾乎要衝破喉嚨,他撲過來按住都楓的手,將羅盤的背麵緊緊貼在鐵軌上,“用你父親教的方法,引導水脈!”
都楓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忽略小腿上的劇痛和頭頂不斷落下的碎石。父親手冊裡的字句像潮水般湧入腦海:“水脈者,至柔至剛,順則潤萬物,逆則凝冰霜”。他想起小時候在太平湖站的鐵軌旁,父親曾讓他把耳朵貼在冰涼的金屬上,聽那些看不見的水流在地下奔湧的聲音——“聽到了嗎?那是城市的血脈在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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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那些記憶中的聲音與隧道深處傳來的列車轟鳴聲漸漸重合,形成一種奇異的共振。都楓能清晰地感覺到,無數股微弱的水流正順著鐵軌的縫隙向上滲透,被羅盤的靈能激活,彙聚成一股越來越強的力量。他的指尖開始發燙,與羅盤接觸的皮膚下,血管突突地跳動,仿佛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
“五、四、三——”周默的聲音帶著顫抖,他正緊盯著手腕上那塊掉了漆的電子表,秒針跳動的聲音在超聲波的噪音裡異常清晰。
都楓猛地睜開眼,雙手緊握羅盤,將體內所有的靈能灌注其中。表盤上的指針突然停止轉動,發出一道刺眼的藍光,順著鐵軌向隧道深處蔓延。就在這時,1號線的列車頭衝破黑暗,巨大的燈光像兩柄利劍刺穿迷霧,車身上還殘留著撞擊的痕跡——擋風玻璃碎成蛛網,車門扭曲變形,顯然是一路強行闖過來的。
“就是現在!”周默爆喝一聲,將超聲波驅蟲器扔向列車前方的軌道。
驅蟲器在接觸鐵軌的瞬間炸裂,釋放出的高頻聲波與列車的震動、羅盤的藍光產生了不可思議的共鳴。都楓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順著手臂湧入身體,又從腳底噴湧而出,注入腳下的大地。他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從鐵軌縫隙裡滲出的水流突然加速,在地麵上形成一張閃爍著藍光的網,然後在列車碾過的前一秒,驟然凍結。
哢嚓——
一聲脆響,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正在下陷的地麵被一層厚厚的冰層牢牢鎖住,那些原本猙獰的裂縫被透明的冰麵覆蓋,冰層下的水流還保持著奔騰的姿態,像被時間凝固的閃電。衝來的列車在冰麵上滑行,巨大的摩擦力產生刺耳的尖叫,車輪與冰麵碰撞的火花在黑暗中綻放,像一場盛大的煙火。
周默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超聲波驅蟲器的殘骸就在他腳邊冒著青煙。都楓的小腿終於從冰棱中掙脫出來,凍得發紫的皮膚上布滿了細小的傷口,血珠剛滲出來就結成了冰晶。他踉蹌著走到列車旁,發現司機正趴在方向盤上,額頭上全是冷汗,顯然也是拚儘了全力。
“謝謝。”司機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他抬起頭,都楓這才認出是老陳,那個總愛在調度室炫耀自己女兒畫作的老司機。此刻,老陳的眼神裡沒有了平時的隨和,隻剩下劫後餘生的慶幸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堅定,“周調度說,你們需要這輛車。”
都楓剛想說話,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冰層破裂的聲音。他猛地回頭,隻見剛才被凍結的地麵上出現了一道新的裂痕,正以驚人的速度向四周蔓延。周默臉色大變,指著裂痕的源頭:“不好!黃泉結界的力量太強,冰麵撐不了多久!”
都楓這才注意到,裂痕的中心處,有什麼東西正在冰層下遊動,像一條巨大的黑色蛇影,不斷撞擊著冰麵,發出沉悶的咚咚聲。那東西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他甚至能看到覆蓋在上麵的鱗片,閃爍著幽冷的光澤。
“那是什麼?”都楓的聲音有些發顫,他能感覺到那東西散發出的邪惡氣息,比道恭瑾的靈脈汙染還要陰冷可怕。
周默的臉色凝重得像塊鐵:“是黃泉結界裡的東西,被盾構機挖穿的口子放出來了。”老人從懷裡掏出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打開後是塊黑乎乎的藥膏,散發出刺鼻的草藥味,“快把這個塗上,能驅寒。”
都楓接過藥膏,剛要往腿上抹,突然聽到隧道入口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警惕地轉過身,握緊了懷裡的地脈羅盤,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周默也掙紮著站起來,撿起地上的一根斷裂的鋼筋,擺出防禦的姿勢。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應急燈的光暈裡,讓都楓愣住了。
“杏子瑤?”
杏子瑤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白色的襯衫上沾著泥土和血跡,頭發淩亂地貼在臉上,手裡抱著個銀色的急救箱,看起來狼狽不堪。看到都楓和周默,她明顯鬆了口氣,腳步卻沒停,一直跑到他們麵前才站穩。
“你們沒事太好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眼眶通紅,“我從咖啡店趕過來,路上遇到了天樞的人,差點……”
都楓這才注意到她的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浸透了襯衫的袖子,滴落在地上,與冰晶混合在一起,形成詭異的紅白色。他心裡一緊,剛要開口詢問,就被杏子瑤推了一把。
“彆廢話了,我們沒時間了。”杏子瑤打開急救箱,裡麵卻沒有預想中的繃帶和藥品,而是放著幾塊閃爍著微光的地鐵紀念票,一把小巧的青銅鑰匙,還有一個看起來像是u盤的東西。她從最底下抽出一張折疊的紙,遞給都楓,“這是我從青龍會的archives裡找到的,天樞大廈的結構圖。”
都楓展開紙,發現是一張手繪的地圖,上麵用不同顏色的筆標注著天樞大廈的各個樓層和通道。在18樓的位置,有個醒目的紅圈,旁邊寫著“母嬰室”三個字,下麵還畫了個簡單的羅盤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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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脈壓縮器就藏在那裡。”杏子瑤的聲音壓低了些,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道恭瑾以為我們會去古墓,其實他的真正目標是天樞大廈的中宮節點。”
周默湊過來看了看地圖,眉頭皺得更緊了:“18樓?那裡不是天樞財團的高管層嗎?怎麼會有母嬰室?”
“是幌子。”杏子瑤冷笑一聲,從急救箱裡拿出一個小小的金屬球,按下上麵的按鈕,球體立刻投射出一個全息影像,顯示的是天樞大廈18樓的平麵圖,“那個母嬰室是特製的,隔音效果能擋住靈脈波動,裡麵的通風係統直接連接著大廈的地基,壓縮器產生的能量可以通過那裡直接注入中宮。”
都楓的目光落在全息影像中母嬰室的位置,那裡的牆壁看起來比其他地方厚很多,角落裡還畫著一個奇怪的符號,像是一個被圓圈包圍的三叉戟。他突然想起父親手冊裡的一張插圖,上麵畫著類似的符號,旁邊標注著“鎮魂陣”。
“我們必須在道恭瑾啟動壓縮器之前阻止他。”都楓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把地圖折好塞進懷裡,“但是怎麼上去?天樞大廈的安保肯定很嚴。”
杏子瑤神秘地笑了笑,從急救箱的最底層抽出一張地鐵票。那張票看起來很普通,正麵印著1號線的線路圖,背麵是離卦站的標誌性建築——一座尖頂的塔樓。但都楓一拿到手裡,就感覺到一股微弱的靈能波動,與他之前見過的量子通勤符很像。
“這是青龍會特製的量子通勤符,”杏子瑤解釋道,“可以讓我們瞬間移動到1號線沿線的任何一個站點,包括天樞大廈地下的那個秘密站台。”她頓了頓,眼神變得有些複雜,“但是使用這個有風險,能量不穩定的時候,可能會出現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都楓掂量著手裡的地鐵票,金屬的質感冰冷而沉重。他想起父親曾經說過,量子通勤符是把雙刃劍,既能跨越空間,也可能被空間反噬。但現在,他們顯然沒有更好的選擇。
“還有一件事。”杏子瑤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她湊近都楓,壓低聲音,“你父親的手冊裡有沒有提到過天樞大廈18樓的玻璃?”
都楓愣了一下,努力回憶著手冊裡的內容。過了一會兒,他點點頭:“好像有……父親說,那裡的玻璃是用特殊材料做的,能反射靈能,甚至可以用來布置結界。”
“沒錯。”杏子瑤眼中閃過一絲興奮,“那是用明代古墓裡的一塊隕石打磨而成的,不僅能反射靈能,還能增幅它。如果我們能利用好那些玻璃,說不定能反過來對付道恭瑾。”
周默突然咳嗽起來,他捂著嘴,咳得滿臉通紅。都楓這才注意到老人的臉色很不好,嘴唇發白,額頭上的冷汗一直沒停過。剛才的戰鬥和使用靈能顯然消耗了他太多體力。
“周叔,你還好嗎?”都楓關切地問道。
周默擺了擺手,喘著氣說:“我沒事,老毛病了。你們快去吧,這裡有我盯著。”他指了指那輛停在冰麵上的列車,“我會想辦法把這輛車弄出去,再派些人手過來加固這裡的冰麵,儘量拖延黃泉結界的擴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