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高峰的離卦站像一鍋煮沸的濃湯,裹挾著各種氣味在換乘大廳裡翻滾。剛下班的白領們攥著手機匆匆趕路,屏幕藍光映在他們疲憊的臉上;穿校服的學生背著沉重的書包,在人群中靈活地穿梭,嘴裡還在念叨著剛考完的數學公式;賣煎餅的小販推著三輪車在角落吆喝,麵糊遇熱的焦香混著地鐵特有的消毒水味,構成這座城市最鮮活的呼吸。
都楓靠在一根貼滿小廣告的立柱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的玉扳指。這枚溫潤的玉石自從在太平湖站啟動五行陣後,表麵始終縈繞著一層若有若無的薄霧,像有生命般微微搏動。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地下深處的靈脈流正在以一種異常的頻率震顫,就像暴風雨來臨前躁動的空氣。
“他來了。”杏子瑤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帶著一絲電流的雜音。她此刻正偽裝成派發傳單的促銷員,站在換乘大廳的另一端,手裡的樓盤廣告單頁邊緣被悄悄浸染了一層淡青色的靈能——那是青龍會特有的示警信號。
都楓順著她暗示的方向望去,心臟猛地一縮。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通道,不是因為敬畏,而是被一股無形的壓力逼退。道恭瑾緩步走來,身上那件剪裁合體的白色西裝一塵不染,與周圍的嘈雜格格不入。他左手拎著一個銀色的金屬箱,箱麵鑲嵌著北鬥七星形狀的寶石,在慘白的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原本的玉扳指換成了一枚閃著金屬光澤的機械指環,指節處隱約可見細密的齒輪在轉動。
“看來太平湖站的小鬨劇,沒能讓你認清現實。”道恭瑾的聲音不大,卻像投入湖麵的石子,在嘈雜的大廳裡激起一圈無形的漣漪。靠近他的人們突然感到一陣心悸,手裡的手機紛紛掉落在地,屏幕瞬間碎裂成蛛網。
都楓暗中將靈能注入玉扳指,同時用眼角的餘光掃過四周。離卦站的建築結構在他眼中逐漸透明,露出隱藏在鋼筋水泥後的靈脈走向——換乘大廳的穹頂是個巨大的八卦陣眼,四個角落的立柱分彆對應著“風火雷電”四象,而腳下的地磚縫隙裡,正滲出肉眼難辨的暗紅色靈能,像凝固的血液。
“道恭瑾,你的壓縮器已經被我們毀了,彆再做無謂的掙紮。”杏子瑤一邊派發傳單,一邊不動聲色地向都楓靠近。她發出去的每張傳單都在空中劃過微小的弧線,落地時恰好組成一個防禦陣的輪廓。
道恭瑾輕笑一聲,機械指環突然彈出三根金屬探針,精準地刺入身旁的自動售票機。機器屏幕瞬間變成雪花狀,緊接著吐出無數張地鐵票,每張票麵上都印著扭曲的人臉,發出無聲的尖叫。“毀了一個壓縮器又如何?離卦站本身,就是我建造的最大提取器。”
他猛地踹向售票機,整台機器像被無形的巨手捏碎,飛濺的碎片中夾雜著金色的液體,落地後立刻化作蠕動的金屬蟲子,朝著人群爬去。一個穿高跟鞋的女人尖叫著跳上長椅,卻發現鞋跟不知何時纏上了根銀色的線,線的另一端連著道恭瑾的機械指環。
“啟動中宮,需要足夠的‘祭品’。”道恭瑾的機械眼閃爍著紅光,掃視著驚慌失措的人群,“這些年你們享受著靈脈的滋養,也該付出點代價了。”
都楓突然想起父親手冊裡的記載:離卦屬火,對應南方朱雀,最忌金氣擾動。而道恭瑾的機械義體恰好是金屬所製,這或許是他們唯一的機會。他悄悄摸出五張地鐵紀念票,指尖的靈能讓票麵上的卦象開始發光——1號線的“坎卦”票凝結出細小的水珠,3號線的“乾卦”票泛著金屬光澤,體育場站的“坤卦”票沉甸甸地墜手,植物園站的“巽卦”票邊緣長出嫩芽,離卦站的“離卦”票則像揣了團火苗。
“小瑤,疏散人群!”都楓低喝一聲,突然將“坎卦”票拍在旁邊的消防栓上。閥門自動彈開,水流噴湧而出,卻沒有落地,而是在空中凝結成一道水牆,將驚慌的人們與道恭瑾隔開。
杏子瑤立刻吹了聲口哨,原本散布在大廳裡的青龍會成員同時行動起來。賣煎餅的小販將滾燙的麵糊潑向金屬蟲子,蒸騰的熱氣中浮現出龍紋;穿校服的“學生”突然掀翻書包,倒出一堆閃著靈光的符咒;連清潔阿姨都掄起拖把,拖布上的布條突然變得像鋼針般堅硬。
道恭瑾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機械臂猛地伸長,像條鋼鞭抽向水牆。“不自量力!”
“就是現在!”都楓抓住水牆震動的瞬間,將“乾卦”票擲向道恭瑾的機械臂。金色的票麵對撞在金屬表麵,發出刺耳的嗡鳴,道恭瑾的手臂突然僵直,齒輪轉動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就像生鏽的門軸在摩擦。
“這不可能!”道恭瑾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他沒想到都楓能將金氣運用得如此嫻熟。機械臂上的鱗片突然外翻,露出裡麵密密麻麻的針頭,朝著自己的肩膀刺去——他竟想強行剝離這隻義體。
都楓哪會給他這個機會,緊接著將“坤卦”票踩在腳下。整個換乘大廳突然劇烈震動,地磚像波浪般起伏,道恭瑾腳下的地麵猛地塌陷,露出下麵閃爍著紅光的岩漿狀物質。那些剛才還在蠕動的金屬蟲子掉進岩漿,瞬間被熔化得連渣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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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脈之下,就是離卦的火核。”都楓的額頭上滲出冷汗,維持土盾對靈能的消耗遠超預期,“你用人類的靈能喂養它,就不怕引火燒身嗎?”
道恭瑾的半個身子已經陷入岩漿,卻突然狂笑起來:“引火燒身?我要的就是焚儘一切!”他的機械臂突然自爆,產生的衝擊波震碎了水牆,無數細小的金屬碎片像子彈般射向四周。
杏子瑤反應極快,甩出腰間的軟鞭纏住都楓的腰,將他拉到立柱後。碎片打在鋼筋上迸出火花,其中一塊擦過都楓的臉頰,留下一道血痕。
“你沒事吧?”杏子瑤急忙用袖口去擦他臉上的血,指尖觸碰到皮膚時,兩人都像被電流擊中般一顫。都楓突然發現她的領口開了個小口,露出鎖骨處淡粉色的疤痕,像朵含苞待放的花。
“專心點!”都楓猛地彆過頭,心跳得像要撞破胸膛。他迅速將“巽卦”票捏在手裡,票麵上的嫩芽突然瘋長成藤蔓,順著立柱爬上穹頂,在天花板上織成一張綠色的網,將飛濺的碎片全部擋在外麵。
道恭瑾從岩漿中爬出來,上半身已經完全機械化,胸腔裡的齒輪裸露在外,咬合處卡著幾縷金色的靈能。“中宮啟動程序,已經完成百分之八十。都楓,你父親當年就是在這裡,看著我打下第一根樁的。”
都楓的瞳孔驟然收縮。父親的手冊裡確實夾著一張離卦站的奠基照片,背麵寫著“火中生土,禍根深種”。當時他以為隻是普通的風水記錄,現在想來,父親早就發現了道恭瑾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