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臥裡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地毯上那隻屏幕朝下的手機裡，還隱約傳出母親焦急又模糊的呼喊：“默默？！陳默！你說話！到底怎麼了？！剛才什麼聲音？！開門啊！”
但那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遙遠的世界，被厚實的門板和眼前這更加荒誕殘酷的現實徹底隔絕開來。
陳默捂著後腰，那裡被“自己妻子”踹中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但這物理上的疼痛，遠不及心理上遭受的衝擊萬分之一。
他被踹了。
被那個頂著林薇身體、裡麵裝著林莉靈魂的存在，毫不留情地、狠狠地一腳踹開，然後像扔垃圾一樣鎖在了臥室裡。
而門口，還站著那個頂著小姨子臉蛋和身體、裡麵卻是他正牌老婆林薇的靈魂，此刻正瞪大著那雙酷似林薇的、濕漉漉的眼睛，裡麵充滿了和他同款的震驚、恐懼，以及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茫然無措。
“她……她……”林薇芯在林莉身體裡）看著那扇緊閉反鎖的門，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眼淚又開始不受控製地往下掉，“她怎麼能……怎麼能踢你……還鎖門……”
陳默緩緩直起身，腰間的疼痛讓他倒抽一口冷氣。他沒說話，隻是邁著有些僵硬的步子，走到門口，擰了擰門把手。
紋絲不動。
果然從外麵反鎖了。
那個鳩占鵲巢的小姨子！用著他老婆的身體！踹了他！還把他和他真正的老婆鎖在了臥室裡！
一股難以言喻的怒火混雜著極致的荒謬感，猛地衝上陳默的頭頂，燒得他眼前發黑。他猛地抬腳，狠狠踹了一下門板！
“砰！”
一聲悶響，門板震動，卻牢固無比。
“陳默……”林薇芯被他的動作嚇得一顫，怯生生地喊了他一聲，聲音裡帶著哭腔和恐懼。
陳默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他閉上眼，強迫自己冷靜。發火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會讓這已經亂成一鍋粥的局麵更加不可收拾。
地上的手機裡，母親的呼喊聲已經帶上了哭音，顯然那邊也快急瘋了。
陳默深吸一口氣，彎腰撿起手機。屏幕居然還沒摔碎，隻是沾了些地毯的纖維。他看著屏幕上母親焦急萬分的臉，努力調整了一下表情，儘管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媽……媽！沒事！真沒事！”他儘量讓聲音聽起來平穩，但微微的喘息還是暴露了剛才的混亂，“剛才……剛才薇薇做噩夢了！對！做噩夢！猛地蹬了一下腿，不小心把我踹下床了……門……門是不小心被風帶上的，沒事沒事！您彆擔心！”
他這輩子都沒撒過這麼離譜的謊！做噩夢能把他一個一百四十多斤的大男人踹飛？還能順手把門反鎖了？這謊撒得他自己都想抽自己倆嘴巴子！
屏幕裡的母親顯然不信，眉頭緊鎖，眼神裡充滿了懷疑和擔憂：“做噩夢？踹你？默默你少騙我！薇薇什麼時候力氣這麼大了？而且我剛才明明聽到……”
“媽！真沒事！”陳默趕緊打斷她，語氣加重了幾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斬釘截鐵雖然是裝的），“就是一場誤會！薇薇就是嚇著了，這會兒又睡熟了！莉莉也回房了！您看，都解決了！大晚上的，您趕緊休息吧！彆瞎想了！”
他必須儘快結束這通電話！再多說一句他都要露餡！
母親在那頭沉默了幾秒，似乎在判斷他話裡的真假，最終也許是聽出他語氣裡的堅決或者說是不耐煩），也許是實在問不出什麼，隻能重重歎了口氣，語氣依舊充滿不安：“……行吧，你們沒事就好……但我這心裡總覺得不踏實……默默，你聽著，家裡要是真出了什麼事，一定得告訴媽！千萬彆瞞著！尤其是關於薇薇和那個……”
母親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硬生生刹住了車。
陳默的心猛地一跳！尤其是關於薇薇和那個？那個什麼？鐲子嗎？！
他立刻追問：“媽？關於薇薇和什麼？您是不是知道什麼？”
母親卻支吾起來，眼神有些閃爍：“沒……沒什麼！就是讓你多關心下薇薇！她身體弱！行了行了，既然沒事我就掛了！你們也早點睡！”
說完，根本不給陳默再追問的機會，視頻通話被猛地掛斷！
屏幕瞬間黑了下去，映出陳默自己那張驚疑不定、蒼白失措的臉。
不對勁！
母親絕對知道什麼！她最後那句沒說完的話，以及她深夜突然打來視頻的異常舉動，都指向一個可能——她知道那個鐲子出了問題！甚至可能知道互換的事情！
陳默握著發燙的手機，站在原地，渾身冰冷。
“陳默……”林薇芯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輕輕扯了扯他的睡衣袖子，仰著哭花的小臉頂著林莉明豔的臉哭起來有種詭異的反差萌），“媽……媽是不是知道什麼了？那個鐲子……媽剛才是不是想說什麼鐲子的事？”
陳默低下頭，看著眼前這張屬於小姨子、眼神卻屬於妻子的臉，心裡五味雜陳。他歎了口氣，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嗯，媽肯定知道些什麼。但她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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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床邊，無力地坐下，感覺像是打了一場曠日持久的硬仗，渾身脫力。後腰被踹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提醒著他剛才那荒誕至極的一幕。
林薇芯也跟著挪過來，挨著他坐下，雙手緊張地絞在一起，聲音依舊帶著哽咽和後怕：“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她……她把我們鎖起來了……”她指的是主臥門外那個“林莉芯”。
陳默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眼神陰沉。還能怎麼辦？總不能破門而出。而且，他現在也需要冷靜下來，和真正的妻子好好談一談，理清這團亂麻。
“先不管她。”陳默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薇薇，你……你再仔細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一覺醒來，就……就在莉莉身體裡了？一點預兆都沒有？”
林薇芯在林莉身體裡）用力地點點頭，眼淚又湧了上來：“嗯……就是昨天早上……我醒來就覺得不對勁，房間布局不對，被子味道不對，然後一照鏡子……就……就看到莉莉的臉！我當時差點嚇暈過去！”
她回憶起當時的場景，身體還在微微發抖：“我以為是噩夢，掐了自己好幾下，好疼……不是夢……我慌了，想去找你，但你出差沒回來……我隻好去找……去找‘我’……”她說到“我”的時候，表情變得極其複雜和恐懼。
“然後呢？”陳默的心揪緊了，握住她冰涼的手屬於林莉的手），試圖給她一點安慰。
“然後……然後‘我’……就是莉莉……她也醒了……”林薇芯的聲音充滿了恐懼，“她看到我也嚇壞了……我們倆對著尖叫……後來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才發現我們好像……互換了……”
“她當時什麼反應？”陳默追問，他需要了解林莉芯的態度。
“她……她一開始也嚇哭了，很害怕……”林薇芯回憶著，眉頭蹙起，“但後來……後來她好像……沒那麼害怕了，反而有點……好奇？甚至……有點興奮？”她的語氣帶著不確定和一絲受傷，“她開始照鏡子，摸……摸我的臉……我的身體……還問我平時用什麼護膚品……她……她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