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死一般的寂靜。
林莉芯在林薇身體裡）癱坐在沙發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牆角那片狼藉的碎片和汙漬，像極了她此刻支離破碎的心情和處境。陳默最後那番冰冷決絕的話，如同魔咒般在她腦海裡反複回響，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紮在她的心上。
永遠不可能……
隻是小姨子……
不是妻子……
巨大的羞辱感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淹沒她。她蜷縮起來，將臉埋進膝蓋——那是林薇習慣性的動作，此刻由她做出來，卻帶著一種林莉式的、賭氣般的脆弱。
胸口那個紅布包隔著睡衣布料，傳來一絲微弱卻持續的溫潤感，那是碎鐲的力量在維持著這具身體的“正常”，卻也像是在無聲地提醒她，這一切的荒謬和代價。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窗外天色徹底黑透，客廳裡沒有開燈，黑暗如同濃墨般將她吞噬。
饑餓和口渴的感覺後知後覺地湧上來，但她不想動，也不敢動。書房和次臥的門都緊閉著，像兩個沉默的堡壘，將她排斥在外。這個世界上仿佛隻剩下她一個人，被困在這具不屬於她卻又不得不依賴的身體裡。
最終，還是生理的需求戰勝了情緒的沉淪。她慢慢地抬起頭，摸索著打開了一盞落地燈。
昏黃的光線勉強照亮了一小片區域，牆角那片狼藉顯得更加刺眼。
她盯著那片碎片，咬了咬牙，最終還是起身，去陽台拿了掃帚和拖把，默默地開始清理。陶瓷碎片相互碰撞，發出清脆又刺耳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她動作機械，眼神空洞，仿佛不是在打掃，而是在進行某種自我懲罰。
清理乾淨後，她站在客廳中央，無所適從。胃裡空得發慌，喉嚨也乾得冒火。
她看了一眼次臥的方向，門縫底下沒有燈光，姐姐或者說，擁有姐姐靈魂的“林莉”）大概已經睡了吧？或者和她一樣，在黑暗中獨自舔舐傷口？
她又看了一眼書房，門縫底下透出一點光亮，陳默還在裡麵。他會在做什麼？還在生氣嗎？還是在想辦法？
一種強烈的、想要靠近他的衝動湧上來，但隨即被他那雙冰冷的眼睛嚇退。
她用力甩了甩頭，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一瓶冰水，擰開，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冰冷的液體劃過喉嚨，暫時壓下了乾渴，卻讓空蕩蕩的胃部一陣抽搐般的難受。
她需要吃點東西，但看著冷冰冰的廚房，完全沒有動手的欲望。以前都是姐姐或者姐夫做飯，她很少插手。現在……算了，餓著吧。
冰水帶來的冷意讓她打了個哆嗦，同時也感到身上因為之前的情緒激動和哭泣而變得黏膩膩的，很不舒服。
洗澡。
這個念頭冒了出來。
對，洗個熱水澡，也許能舒服一點，也許能洗掉一些這令人窒息的煩躁和難過。
她放下水瓶，走向主臥的浴室。
經過次臥門口時，她腳步頓了一下，側耳聽了聽，裡麵沒有任何動靜。
她抿了抿唇，最終還是走進了主臥，反手鎖上了房門——經曆了下午被陳默撞破誘惑的尷尬和剛才的衝突，她下意識地想隔絕一切。
主臥自帶浴室。她打開燈，暖黃色的燈光照亮了熟悉又陌生的空間。洗手台上還放著林薇常用的茉莉花香型的洗麵奶和護膚品，毛巾架上掛著兩條毛巾，一條是林薇常用的淡紫色，另一條……是陳默的深藍色。
這一切都在提醒她，這是一個屬於夫妻的、極其私密的空間。而她，林莉，一個入侵者，正頂著姐姐的皮囊，站在這裡。
一種微妙的負罪感和異樣感油然而生，但很快被一種破罐破摔的情緒取代。
反正已經這樣了，不是嗎？
她深吸一口氣，開始脫衣服。睡衣滑落，露出屬於林薇的身體。成熟女性的曲線，白皙的皮膚，鎖骨上那顆原本屬於她、現在卻長在這具身體上的痣……這一切都讓她感到極度不自在和彆扭。
她快速脫下所有衣物，扔進洗衣籃，然後走到淋浴噴頭下，打開了熱水。
溫熱的水流噴灑而下，瞬間打濕了她的頭發和身體，氤氳的熱氣很快彌漫了整個浴室，模糊了鏡麵。
熱水衝刷著皮膚，確實帶來了一絲舒緩，暫時驅散了身體的寒意和心裡的部分陰霾。她閉上眼，仰起臉，任由水流衝刷，試圖放空大腦，什麼都不去想。
……
書房裡。
陳默對著電腦屏幕，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屏幕上顯示著那個朋友發來的、關於“陰鐲”和“換命”的零星論壇截圖，語焉不詳，充滿了臆測和迷信的色彩，看得他眉頭緊鎖，心煩意亂。
窗外徹底黑透了。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感到一陣強烈的疲憊和口渴。
他需要一杯水，也需要透透氣。
他站起身，打開書房門，走了出去。
客廳裡隻開了一盞落地燈，光線昏暗，但牆角已經被打掃乾淨了。他看了一眼，沒說什麼，徑直走向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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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了一杯溫水，喝了幾口，乾渴的喉嚨稍微舒服了一些。
他放下水杯，準備回書房，目光下意識地掃過主臥緊閉的房門。
裡麵靜悄悄的。
他想起下午林莉芯那歇斯底裡的模樣和最後慘白的臉色，心裡閃過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複雜情緒——有關心，但更多的是一種煩躁和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