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的深秋,寒意漸濃。這一日,懷縣城門照常開啟,商旅百姓絡繹出入。一隊來自冀州鄴城的布商車隊,在繳納了例行的商稅後,緩緩駛入城中。為首的中年商人,麵容精悍,眼神警惕地掃視著街道兩旁井然有序的市容與精神抖擻的巡城兵士,眼中不時閃過一絲訝異。
這隊商人並未在市麵上多做停留,而是徑直來到了城西一處看似普通的貨棧。貨棧掌櫃早已等候在側門,見車隊到來,不動聲色地打了個手勢,引著那為首商人從後門悄然離開,七拐八繞,最終從一處極為隱蔽的側門,進入了河內郡守府。
書房內,炭火正旺。袁紹正與荀攸、許攸商議著由郭圖起草的、準備發往各郡縣、聲討董卓暴行的檄文綱要。文醜按刀侍立一旁,如同一尊鐵塔。
“主公,人到了。”親衛隊長低聲稟報。
袁紹抬起頭,放下手中的筆:“帶進來。”
門簾掀動,那名“布商”走了進來。他脫下遮掩身份的鬥篷,露出一身勁裝,雖作商賈打扮,但步履沉穩,腰杆筆直,周身帶著一股行伍之氣。他目光快速掃過房中幾人,最終定格在主位的袁紹身上,深吸一口氣,單膝跪地,抱拳行禮:
“冀州牧韓文節麾下,軍司馬耿武,拜見袁司隸!”
聲音洪亮,帶著軍人特有的乾脆。
耿武!袁紹眼中精光一閃。果然是他!曆史上,正是耿武與關純二人,在韓馥欲讓冀州於袁紹時,持刀反對,最終被顏良文醜斬殺於州牧府前,堪稱韓馥麾下難得的忠勇之士。如今,這位“忠勇之士”卻成了秘密前來聯絡自己的“內應”,曆史的軌跡,已然在細微處發生了偏轉。
“耿司馬請起,看座。”袁紹語氣平和,抬手虛扶,“一路辛苦。河內與冀州近在咫尺,何須如此隱秘?”
耿武起身,在荀攸下首的蒲團上坐下,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回稟司隸,非是武故弄玄虛,實乃鄴城如今,已是風聲鶴唳,董卓、公孫瓚乃至司隸您的使者、細作,明裡暗裡,不知凡幾。韓使君韓馥)終日惶惶,州牧府內更是人心各異,武此行,不得不慎。”
他頓了頓,目光坦誠地看向袁紹:“實不相瞞,武與彆駕關純兄,此番乃是冒死前來。韓使君暗弱,非雄主之姿,冀州富庶,覬覦者眾,長此以往,必生大禍!我等不忍見冀州百萬軍民淪入董卓、公孫瓚等虎狼之手,亦不願見使君身敗名裂。聞司隸在河內勵精圖治,仁義布於四方,故特來相投,願助司隸入主冀州,保境安民!”
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情真意切。既點明了冀州危局,也表明了投效之心,更將“保境安民”的大義旗幟高舉。
袁紹沒有立刻表態,而是親自為耿武斟了一杯熱酒。“耿司馬忠義之心,紹已深知。然紹有一事不明,冀州帶甲十萬,錢糧廣盛,韓冀州雖性寬和,麾下亦不乏忠勇如司馬與關彆駕者,何以懼董卓、公孫瓚若此?又何以為紹區區河內數千兵馬,便能成事?”
這話問到了關鍵處,既是試探耿武的誠意與見識,也是在評估冀州內部真實的抵抗意誌。
耿武雙手接過酒杯,一飲而儘,隨即長歎一聲,開始詳細剖析:
“司隸明鑒。冀州兵甲錢糧雖多,然韓使君優柔寡斷,遇事不能決。麾下文武,亦分作數派。如長史耿苞、治中劉子惠等,或暗通董卓,或首鼠兩端;如都督從事趙浮、程渙等,手握部分兵權,卻隻知聽命行事,缺乏主見;真正心向漢室、願保境安民者,除武與關純兄外,唯有如審配、沮授等寥寥數人,然人微言輕,難以左右大局。”
他語氣沉痛:“至於兵力,冀州兵馬雖眾,然久疏戰陣,將驕兵惰。反觀公孫瓚,麾下白馬義從縱橫幽州,如狼似虎;董卓西涼鐵騎之悍勇,司隸您親身經曆,自不必多言。韓使君每聞北疆或西境有警,便寢食難安,如此主君,縱有百萬大軍,又能如何?”
“至於司隸您……”耿武看向袁紹的目光帶著敬佩,“您雖暫居河內,然誅閹黨、抗董卓之名廣播海內,河內新政卓有成效,民心歸附。更兼顏良、文醜世之虎將,荀公達、許子遠等智謀之士輔佐,如今更有潁川才俊來投,聲威日隆!此絕非‘區區數千兵馬’可比。冀州士民翹首以盼明主久矣!若司隸願往,武與關純兄願為內應,聯絡審正南審配)、沮公與沮授)等正直之士,必可使韓使君‘主動’讓賢,恭迎司隸入主鄴城!”
一旁的許攸忍不住插話道:“耿司馬,空口無憑。你與關彆駕如何能確保韓馥一定會讓?又如何能保證鄴城守軍不會反抗?”
耿武顯然早有準備,從容答道:“許先生所慮極是。其一,韓使君性格懦弱,最懼兵戈。隻需司隸陳兵邊境,再輔以北邊公孫瓚即將南下的‘確切’消息,其心必亂。其二,鄴城城門尉乃關純兄之心腹,屆時可控製城門。其三,州牧府護衛中,亦有武之舊部。其四,也是最關鍵者,屆時武與關純、審配等人,將聯名向韓使君陳說利害,言明唯有讓位於袁司隸,方可保全其家族富貴,保全冀州不受兵災。內外交困之下,由不得他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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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此時緩緩開口,問了一個更深層的問題:“耿司馬深明大義,攸感佩。然,司馬與關彆駕此舉,雖為冀州百姓,然於韓冀州,終究有負托付之嫌。司馬心中,可曾有過掙紮?”
這個問題,觸及了耿武內心的道德困境。耿武神色一黯,沉默片刻,方澀聲道:“荀先生此問,直指武之心腑。韓使君於武,確有知遇之恩。然,為主者,當以社稷江山、州郡安危為重。使君既不能守土安民,武等若一味愚忠,坐視冀州淪喪,使君身死族滅,那才是真正的不忠不義!兩害相權,武……取其輕!一切罪責,武願一力承擔!”說到最後,他語氣決絕,帶著一種殉道者的悲壯。
書房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炭火劈啪作響,映照著眾人肅然的臉色。
袁紹緩緩站起身,走到耿武麵前。他沒有立刻回應耿武的計劃,而是問了一個看似不相乾的問題:“耿司馬,依你之見,紹若主冀州,當以何為先?”
耿武微微一愣,隨即認真思索後答道:“當以安定人心,整頓武備,恢複民生為先。”
“如何安定人心?如何恢複民生?”袁紹追問。
“這……當安撫士族,任用賢能,輕徭薄賦……”耿武按照傳統的思路回答。
袁紹搖了搖頭,目光深邃:“此乃常法,然不足以應對大變之世。”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紹若主冀州,首在立信!對士族,量才錄用,不因親疏;對豪強,依法製約,不縱不枉;對百姓,均平賦役,使其安居;對將士,賞罰分明,同甘共苦!其次,在於開源,大力推行河內新政,屯田興修,鼓勵工商,設立醫館學堂。冀州之富,不應隻存於府庫,更應藏富於民!”
他盯著耿武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至於韓文節,紹可在此立誓,若他願以冀州相托,紹必保其一生富貴尊榮,其子孫若有才德,亦必重用!絕不行鳥儘弓藏之事!耿司馬,關彆駕,以及所有心係冀州、順應大勢之義士,皆是我袁本初之功臣,紹必不相負!”
這番話,如同重錘,敲打在耿武心上。他不僅聽到了奪取冀州的具體策略,更聽到了一個迥異於當時所有諸侯的、清晰而宏大的治國藍圖,以及一個雄主對承諾的鄭重!這與韓馥的庸懦、公孫瓚的暴戾、董卓的殘虐,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對比!
耿武身軀微顫,猛地再次跪倒在地,這次是雙膝跪地,以頭觸地,聲音因激動而有些哽咽:“武……武代冀州百萬軍民,謝過明公!明公既以國士待武,武必以國士報之!此心此誌,天地可鑒!願隨明公,共創不世之功!”
這一次,他稱呼的不再是“司隸”,而是“明公”。
袁紹俯身,雙手將耿武扶起,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臂:“我得耿司馬,如得冀州一臂!事成之後,冀州安堵,百姓樂業,皆司馬與諸位義士之功!”
他隨即下令:“文醜!”
“末將在!”
“即刻起,加派精銳,暗中護衛耿司馬及其隨從安全,確保其安然返回鄴城!所需之物,一應供給!”
“諾!”
“公達,子遠。”
“攸在。”
“按方才所議,與耿司馬詳細擬定聯絡信號、起事細節,務求周密!”
“遵命!”
當耿武再次披上鬥篷,在文醜的親自護送下悄然離開郡守府時,天色已近黃昏。他回頭望了一眼那在暮色中更顯威嚴的府邸,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希望與堅定。
書房內,許攸難掩興奮:“恭喜主公,冀州之門,已開一半!”
荀攸亦微笑道:“耿武此人,性情剛烈,重諾守信。得其真心歸附,勝過得數萬大軍。”
袁紹負手立於窗前,望著耿武離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運籌帷幄的笑意。
“種子已經播下,接下來,就是讓這場席卷冀州的‘大風’,刮得更猛烈些的時候了。傳令郭圖,那篇討董檄文,可以發出去了。我們要讓全天下都知道,我袁本初,要在河內,有所作為了!”
暗流已然湧動,冀州密使的歸來,將把這股潛流,推向不可逆轉的洪流。河北棋局上,袁紹已然落下了至關重要的一子,直指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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