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昌城的初冬,空氣中已經帶著刺骨的寒意。皇宮深處,漢獻帝劉協獨自坐在德陽殿內,望著殿外飄落的枯葉出神。這位年輕的皇帝雖然身著龍袍,眉宇間卻難掩鬱鬱之色。
陛下,老太監王業悄步上前,為他披上一件錦袍,天涼了,保重龍體要緊。
獻帝輕輕揮手,示意王業退下。他的目光落在案幾上的一份戰報上——這是今早荀彧派人送來的,隻說官渡戰事膠著,卻對具體戰況語焉不詳。
都在瞞著朕...獻帝低聲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案幾。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少府耿紀與司直韋晃求見。這兩人都是漢室老臣,素來忠心。
陛下,耿紀行禮後,壓低聲音,臣等剛得到消息,曹操在烏巢大敗,損兵折將...
獻帝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異彩:消息可確實?
韋晃上前一步:千真萬確。據河北來的商旅說,袁本初在烏巢設下埋伏,曹操險些喪命。
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獻帝的手指微微顫抖,他強自鎮定地問道:荀令君可知此事?
荀文若定然知曉,耿紀道,隻是...他終究是曹操的人。
這句話刺痛了獻帝的心。是啊,荀彧雖然對他恭敬有加,但終究是曹操的心腹。這些年來,他身邊真正能為漢室著想的人,越來越少了。
陛下,韋晃忽然跪倒在地,此乃天賜良機啊!曹操新敗,許都空虛,若此時...
住口!獻帝急忙喝止,快步走到殿門前張望,確認無人偷聽後方才轉身,韋卿慎言!
然而,這個念頭一旦生出,就如野草般在獻帝心中蔓延。
當夜,獻帝輾轉難眠。他想起建安元年被曹操迎奉到許都時的情景,那時他還以為漢室複興有望。誰知今日,他雖貴為天子,卻連出入宮禁都要受到限製。
高祖皇帝、光武皇帝...獻帝望著寢殿頂部的藻井,喃喃自語,不肖子孫劉協,難道真要做一個傀儡天子嗎?
三日後,太醫令吉本以請脈為名入宮。這位太醫世受漢恩,是少數可以自由出入宮禁而又不被曹操疑心的人。
吉太醫,獻帝在吉本為他診脈時,看似隨意地問道,近日許都城中,可有什麼新鮮事?
吉本會意,一邊診脈一邊低聲道:曹操戰敗的消息已經傳開,城中人心浮動。昨日荀令君下令加強城門守衛,許褚的虎衛軍也增加了巡邏次數。
獻帝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如此說來...
不過,吉本話鋒一轉,曹操畢竟新敗,許都守軍不足萬人。若是...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獻帝已經明白他的意思。
當夜子時,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悄悄駛入耿紀府邸的後門。車上下來的人披著鬥篷,帽簷壓得很低,但在進入密室脫下鬥篷後,露出的赫然是漢獻帝的麵容。
陛下!早已等候在密室中的耿紀、韋晃、吉本等人急忙跪拜。
諸位愛卿請起。獻帝親手扶起眾人,今日之會,關係漢室存亡,不必多禮。
密室內燭火搖曳,映照著一張張凝重的麵孔。除了耿紀、韋晃、吉本外,還有金禎、吳碩等幾位對漢室忠心耿耿的老臣。
陛下,耿紀首先開口,曹操新敗,正是我們重掌大權的良機。臣已經聯絡了北軍中侯趙戩,他願意效忠陛下。
韋晃補充道:城門司馬吳琦也是可靠之人。隻要陛下下詔,他們願意打開城門,迎接袁紹大軍。
獻帝卻麵露憂色:袁本初...當真可靠嗎?
這個問題讓密室中陷入沉默。確實,袁紹也是梟雄,迎他入許都,未必就比現在更好。
陛下,吉本打破沉默,當務之急是擺脫曹操的控製。袁本初四世三公,素有聲望,總好過曹操專權。
就在這時,密室外傳來三長兩短的敲門聲——這是事先約定的安全信號。
耿紀打開門,一個身著禁軍服飾的將領閃身而入。來人竟是衛尉董承!
董將軍?獻帝又驚又喜。董承是董貴人之父,也是他較為信任的外戚。
陛下,董承行禮後急切地說,荀彧可能已經起疑。今日他特意詢問末將宮禁守衛的安排,還調走了末將麾下的一支兵馬。
密室中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既然如此,我們必須加快行動。獻帝終於下定決心,朕這就寫下密詔,諸位愛卿見詔如見朕。
他取出一方素絹,咬破手指,用鮮血寫下一封詔書。字字泣血,句句含悲。
朕聞人倫之大,父子為先;尊卑之殊,君臣為重。近日操賊敗績,此天賜良機也。爾等皆漢室忠臣,當共圖義舉,掃清奸凶,重振朝綱...
寫畢,獻帝將血詔交給董承:董愛卿,你立即派人將詔書送往河北。記住,一定要親手交到袁本初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