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的叫聲幾乎讓我的心跳沸騰,我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的顫抖。不是因為楊國忠的到來,而是對愛人的擔憂。
李冶站在燭光下,深吸一口氣,將瓷瓶中的液體倒入青瓷茶杯。液體在杯中微微晃動,映著燭光,像一滴凝固的月光。她緩緩端起茶杯,手穩得出奇,沒有一絲顫抖。
等等!我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茶杯傾斜,幾滴液體濺落在案幾上,立刻被木質吸收,留下深色的痕跡,如同幾滴黑色的眼淚。再想想,也許有其他辦法…我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喉嚨像是被火灼燒過一般疼痛。
李冶輕輕掙脫我的手,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那光芒中混雜著決絕、不舍和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她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淒美的笑容:我若有事,夫君就替我看一輩子這盛唐的安寧。說完,她仰頭一飲而儘,喉結輕輕滑動,將那致命的液體全部咽下。
我眼睜睜看著她的喉嚨微微滑動,液體滑入她的身體。李冶放下杯子,衝我微微一笑,那笑容純淨得如同初見時的模樣。然後她突然皺眉,捂住腹部,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她慘叫一聲,那聲音如同利刃刺穿我的耳膜。茶杯從她指間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片四濺,其中一片劃過我的臉頰,留下一道細小的血痕。她跪倒在地,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額頭上的青筋清晰可見,冷汗如雨般湧出。
李冶!我本能地去扶她,但想起李泌與師父的叮囑,又強迫自己停在半途。心如刀割般站在了原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我的視線模糊了,不知是因為淚水還是因為憤怒。
李冶在地上痛苦地翻滾,素白的衣裙很快沾滿灰塵,變得汙濁不堪。她嘴角滲出鮮血,在蒼白的皮膚上格外刺目,如同一朵盛開的紅梅。
她的指甲在地板上抓出深深的痕跡,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這哪是狀若死亡?分明是真正的毒藥發作!她的身體扭曲成不可思議的角度,肌肉痙攣到幾乎要撕裂皮膚。
不...不對...我渾身發冷,如墜冰窟,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這不像是三日醉怎麼會如此逼真,我的神經連同我的人完全崩潰了,所有的叮囑全部拋於腦後。
李冶的瞳孔開始擴散,呼吸變得微弱而急促。李...哲...她艱難地呼喚我的名字,聲音如同被撕碎的絲綢,每一個字都耗費著她最後的生命力。然後她猛地抽搐一下,再也不動了,身體僵硬地攤開,如同一具被丟棄的玩偶。
我撲到她身邊,顫抖的手指按在她頸側——沒有脈搏。那曾經跳動的生命之火已經熄滅。我瘋狂按壓她的胸口,做人工呼吸,但她毫無反應,唇邊不斷湧出帶著泡沫的鮮血,染紅了我的雙手。那血液黏稠而溫熱,帶著鐵鏽般的腥味,提醒著我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醒醒!求求你醒醒!我嘶吼著,淚水模糊了視線,滴落在她慘白的臉上,與她的血跡混合在一起,形成詭異的粉紅色。我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裡回蕩,顯得格外淒厲。
門外傳來腳步聲,接著是楊國忠驚訝的聲音:這是...那聲音中帶著虛偽的關切和掩飾不住的好奇。
我憤怒的抬頭,看見一個身材微胖、麵容精明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身後跟著幾個帶刀侍衛。他穿著紫色官服,腰佩金魚袋,正是權傾朝野的楊國忠。他的眼睛小而銳利,像兩把刀子,在我和李冶之間來回掃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按照計劃,此刻我應該向楊國忠展示的神效,然後借機接近他。但看著李冶毫無生氣的身體,我隻想一劍刺死這個罪魁禍首。
這位娘子怎麼了?楊國忠皺眉問道,眼中卻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他緩步向前,靴子踩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中毒...我機械地回答,牙齒咬合的程度已經讓我的牙齦開始出血,血腥味在口腔中彌漫。
楊國忠眼睛一亮,上前兩步,肥胖的身軀投下的陰影籠罩了李冶:何毒如此厲害?他的聲音中帶著掩飾不住的貪婪,手指不自覺地搓動著,像是已經看到了某種機會。
我該說是自己下的毒,該趁機獻上取得他的信任。但憤怒已經衝昏我的頭腦,手已經不知不覺摸到了青蓮神劍,就在我拔劍的刹那。
李冶突然又抽搐了一下,手掌用力的按住了我正要拔劍的手。由於動作過大,口中大量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她的臉頰和前襟,如同一朵盛開的血色花朵。她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裡麵寫滿了警告和懇求。
這絕不是假死!太子騙了我,這是真正的劇毒!我突然從憤怒慌亂中轉為理智,師父的預判果然沒錯,此時的我已然心靜如水。摸了摸師父給的丹藥,老子就陪你們玩個天翻地覆。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臉上的表情從悲痛轉為驚慌失措。
大夫!快找大夫!我運起太玄訣,抱起李冶就往門外衝,暗中將內力傳給李冶,止住毒藥的擴散。她的身體輕得可怕,仿佛隻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完全不像一個活人應有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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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忠的侍衛攔住我的去路,他們麵無表情,手按在刀柄上,隨時準備出手。楊國忠本人卻饒有興趣地看著我,像在欣賞一場好戲:小郎君,你若告訴本相這是什麼毒,從哪兒得到的,或許老夫能夠救她。他的聲音甜膩如蜜,卻掩蓋不住其中的算計。
我連看都懶得看的厲聲說道:滾開!一聲怒吼,撞開侍衛衝了出去。我的肩膀撞在一個侍衛的胸口,聽到一聲悶哼,但我顧不上這些,隻顧著抱緊懷中的李冶,生怕她受到更多傷害。
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傾盆大雨。豆大的雨點砸在臉上,如同無數細小的針尖。我抱著李冶在街道上狂奔,隨手將師父給的丹藥送入李冶的口中,冰涼的雨水打在臉上,與我憤怒的表情混在一起。
李冶的身體在我懷中一點點變冷,我心中暗想王八蛋怎麼還不出現?這出戲該你上場了。雨水模糊了我的視線,街道兩旁的建築在雨中變得扭曲而模糊,如同噩夢中的景象。
堅持住...娘子堅持住...我咬著牙對著毫無知覺的李冶說著,不知該往哪去。是回李府找李泌?還是一直在街上跑著等待那個人的到來?他們都參與了這場謀殺!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轉過一個街角,我撞上了一個人。抬頭一看,不出所料的是玄真道士!他站在雨中,青色道袍卻滴水不沾,仿佛有一層無形的屏障。心道你終於來了,看來大戲開始上演了。他的麵容在雨夜中顯得格外清晰,皺紋間藏著歲月的智慧,眼中卻閃爍著我看不懂的光芒。
道長!救救她!救救李冶!我如同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跪在泥水中,膝蓋陷入冰冷的泥漿,太子給的毒藥...不是什麼三日醉,不是假死藥…與此同時,我淚如雨下,嚎啕痛哭。不是演戲,而是知道整件事真相後的悲憫。
玄真看了看李冶的情況,歎息一聲,那歎息中包含著太多複雜的情緒:李公子先不要悲傷,有貧道在。他的聲音平靜而沉穩,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您能救她嗎?雨水混合著淚水流進我的嘴角,鹹澀如血,從最初的信任到後來的懷疑,再到現在恰如其分的出現,雖已猜透,但成為事實心裡依然難以接受。我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幾乎無法辨認出是自己的聲音。
她命不該絕。玄真從袖中取出一粒紅色藥丸,那藥丸在黑暗中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如同活物一般。他輕輕掰開李冶的嘴,將藥丸塞入她口中,然後在她胸口點了幾個穴位,動作快得幾乎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