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茶杯輕放的聲音。李兄好雅興,每晚都去道觀?
我身體一僵,緩緩轉身:你一直都知道?
太子一直懷疑李冶姑娘未死,李泌的聲音非常平靜,派我查證。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我的手不自覺地握緊窗框。李泌卻突然笑了:放心,我已經回稟太子,說道觀中隻有個垂死的村婦,並非李冶。
我愣住了:為什麼幫我?
因為我也被太子騙了。李泌長歎一聲,我早知太子心狠手辣,心懷叵測,但依然選擇相信他。
為什麼?我坐到他對麵,直視他的眼睛。
因為安史之亂必須阻止。李泌的目光異常堅定,李林甫病重,隨時可能…。一旦他死,楊國忠就會接任宰相,那時再想阻止就難了。
你很矛盾?我端起茶杯,茶湯清澈,映出我緊蹙的眉頭。
如你所說,李泌苦笑,我不想看到黎民百姓因戰火流離失所,但李亨的狠辣卻讓我...
讓你擔憂?不等他說完,我便接上他的話,頓了頓,為何與我說這些?
李泌的目光變得深遠:我七歲受玄宗帝邀約入宮,都稱我為神通;十六歲拜張九齡為師,朝中政事已了然於胸;二十歲入東宮輔佐李亨,見證了大唐盛世,也深陷黨羽之爭。
他長歎一聲,本來寄望於被李林甫打壓之下依然能屈能伸的李亨拯救大唐百姓於水火,但是哪曾想…他心裡隻有皇位。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麵容顯得格外疲憊:曾經的李林甫、現在的楊國忠,如我助李亨...也許以後就是李輔國,非我所願...非我所願啊...
聽著他的話,我突然想起了師父。他們都是憂國憂民之人,卻都選擇以隱居的姿態所謂的不理朝政。也許這就是亂世中智者的宿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我看著李泌痛心疾首的樣子,思量片刻後開口:那你依然讚成我對楊國忠投毒?
李泌的眼神複雜:要想阻止安史之亂,這是必走之路。無論將來如何,至少這步棋不是錯誤的。
我苦笑:李兄有沒有想過,假如楊國忠倒下了,我之於太子李亨還有何用處?
實不相瞞,李泌直視我的眼睛,以我對太子的了解,他應該會殺人滅口。但即使你不做,他依然會斬之而後快。所以,既然已入局,你已沒有選擇。
窗外,最後一縷天光也消失了。阿東輕手輕腳地上來點亮了燈盞,添了些茶水,又悄無聲息地退下。
你對玄真感覺如何?我換了個話題。因為剛才的話題已經沒有再討論的必要,因為木已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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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泌皺眉:野心比太子還要大,但是...又好像受製於太子,個中緣由我還未曾參透。隻是…他也未將李冶未死之事稟告太子,也許他隱藏的更深。
這倒出乎我的意料。在我心中,玄真應該一直是掌握這個遊戲規則的存在。受製於太子?
“也許是因為我與他們交集更多的緣故。”所以與你所知略有不同。李泌接著又直視我的眼睛,子遊,對不起,現在的局麵我真的沒有想到,當初真的不應該把你卷入其中。
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我放下茶杯,不如好好商議一下今後的打算。
你倒是看得開。
看不開又能如何?事已至此。
李泌沉思片刻:為今之計,隻有在壽宴投毒後立刻啟程,離開長安。
離開長安?我冷笑,楊國忠與太子一起緝拿於我,這大唐哪裡還有我的安身之處?除非…
安祿山。我與李泌異口同聲。我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
難為子遊兄弟了。李泌的眼中閃過一絲愧疚。
雖然我來自未來,但也知道愛國愛民。我正色道,何況你和李冶都是生長在這片土地。我頓了頓,聲音低沉下來,不為彆的,為了李冶,我也會為這大唐江山、黎民百姓效犬馬之力。當然,還有李冶的仇,我必須要報。
李泌此時已恢複他一貫的平靜,對我的複仇宣言並無波瀾: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相信子遊兄弟的才能,也相信你的人品。假如日後我還有機會助你,我定全力以赴,決不妄言。
他的話極為真誠,而我當時並未深思其中深意。直到多年後,我才明白這竟是他的訣彆之言。
那就先謝過李兄。我微微一笑。
李泌起身走到窗前:阿東人不錯,能做到守口如瓶,以後就是你的人了,連同這間茶坊。
我心裡暗道,你都讓我跑路了還送我茶坊?李泌似乎看出我的疑惑,不等我回答便接著說:我知子遊兄弟的念蘭軒盛名於蘇州,可將分號立於長安,文人雅士必會尋名而來,生意定不會差。
這算是李兄為我籌集路費之舉嗎?
說完,我與李泌相視大笑。笑聲中,我卻看到他眼中閃過的決絕與悲涼。夜風穿堂而過,吹滅了剛剛點燃的燈盞,茶室陷入一片黑暗。
阿東舉著油燈匆匆跑了上來,準備點燃茶室中的燈。卻被李泌攔下:“不用了,我們該回了。阿東,見過你的新東家,以後這茶室必會在李公子的經營下閃耀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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