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冶迎著他那充滿問號的呆滯目光,絕美的臉上帶著一種“認命了”的平靜,語氣更是簡潔明了,不容置喙:“陸兄。”
“啊?”陸羽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銀子。”李冶用下巴點了點他手裡的錢袋。
“呃…”陸羽低頭看看錢袋,又抬頭看看李冶,似乎還沒從茶之王國裡完全抽離。
“拿著。”李冶繼續用她那清冷的聲線下達指令,“你看著弄吧。反正我與李哲,”她指了指旁邊一臉無辜的我,“對此道一竅不通。”
陸羽的眼睛漸漸聚焦,終於明白了這袋銀子的含義,臉上瞬間爆發出難以言喻的狂喜光芒,仿佛被巨大的幸福砸中。
“需要人手,去找朱放。”李冶的指令清晰明了,條理分明,“需要更多的錢,找我。”
最後,她玉手一揮,指向眼前這片生機勃勃、承載著陸羽全部夢想的千畝茶山,做了終極總結:“剩下的,都是陸兄你的事了!”
說完,她優雅地轉過身,不再看激動得快要暈過去的陸羽,對我丟下一句:“夫君,此處風大,我們回車裡等吧。”便徑自朝著馬車停駐的方向款款走去。白色的裙裾拂過新綠的草叢,留下一縷淡淡的冷香。
我看了看還傻站在原地、緊緊攥著錢袋、仿佛石化了一般的陸羽,又看了看李冶瀟灑離去的背影,隻能對陸羽投去一個“兄弟你多保重”的同情眼神,趕緊追著自家夫人的腳步去了。
得了“聖旨”和“錢袋子”的陸羽,早已無心留意我們的小動作,他像個突然接了封疆大任的將軍,熱血沸騰地扭頭衝向山坡深處,一邊疾行一邊朝身後喊道:“趙錄事!快!快隨我上山詳勘!此地、此地一寸土一株苗都不可輕忽啊!”那聲音被山風送出去老遠,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喜悅。
直到夕陽西沉,給綿延起伏的千畝茶坡鍍上一層濃稠而溫柔的金紅,我和李冶才離開那片令陸羽如癡如醉的山坳。馬車再次碾過漸趨沉寂的烏程街巷,回到了浣花彆業。
內院靜謐無聲,幾盞素雅的燈籠已在廊下投下昏黃的光暈,驅散了初生夜色的薄寒。春桃早已備下幾樣清淡的小菜和熱粥。
夜色如墨,沉沉地籠罩著浣花彆業。白日裡茶園的喧囂與陸羽的狂想曲早已散去,庭院裡隻剩下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和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臥房內,燭火跳躍,在牆壁上投下我們兩人相依的身影。
我靠坐在床頭,手裡無意識地卷著一冊閒書,目光卻並未落在字上。白日裡高衛太守對新政推行的篤定描述,陸羽在茶園裡近乎癲狂的喜悅,都未能徹底驅散盤踞在心底的那片陰影。
“還在想你那夢?”李冶清冷的聲音在身側響起,帶著一絲洞悉的了然。她已卸了釵環,如瀑的白發隨意披散在肩頭,襯得那張冰雪容顏在燭光下愈發剔透。她側過身,一隻手臂支著頭,金眸在昏黃的光線下流轉著深邃的光澤,靜靜地看著我。
我放下書卷,無奈地歎了口氣,揉了揉眉心:“總覺得…太過蹊蹺。尤其是王三認出那血鷹令的反應,還有貞惠公主對安慶緒弱點的描述…太具體,太有針對性了。”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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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冶沉默了片刻,長長的睫羽垂下,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燭火在她完美的側臉上跳躍,仿佛在進行著無聲的思量。片刻後,她抬起眼,金眸中閃過一絲靈動的光芒,如同冰湖上乍現的星輝。
“你若實在放不下,寢食難安…”她纖長的手指輕輕點著錦被上的纏枝蓮花紋路,聲音帶著一種冷靜的決斷,“與其坐困愁城,胡思亂想,不如…讓人去探一探虛實?”
“探?”我心頭一動。
“嗯。”李冶微微頷首,“讓月娥和杜若跑一趟蘇州。月娥心思細,腿腳快,擅於隱匿探查;杜若劍術精絕,遇事冷靜,足以護她周全。讓她們喬裝改扮,去你夢中那兩個地方看看。若真有什麼秘庫、密匣,蛛絲馬跡總能尋到一二。若一無所獲,也好徹底絕了你這念想。”
這提議如同一道亮光,瞬間穿透了我心頭的迷霧!是啊,與其在這裡被一個夢攪得心神不寧,不如用事實說話!無論結果如何,總好過無謂的猜疑。
“妙計!”我精神一振,幾乎要拍案而起,“季蘭,還是你通透!就這麼辦!”
“先彆急著叫好。”李冶白了我一眼,那一眼風情萬種,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事涉安慶緒那凶人,非同小可。她們此行隻為探查,絕不可輕舉妄動!無論看到什麼,查到什麼,都不許自作主張,更不許打草驚蛇!必須等我們回到蘇州,再行定奪。”她語氣加重,強調著“絕不可”三個字。
“那是自然!安全第一!”我連連點頭。
“讓王三與她們同行。”李冶補充道,思路清晰,“就住在蘇州念蘭軒分號,也好有個照應,不易引人注意。”
“好!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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