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嚴莊拜訪_千年一瞬白發如月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20章 嚴莊拜訪(1 / 1)

春桃、夏荷、秋菊、冬梅幾個丫鬟早已笑作一團,你推我搡,互相依靠著才能站穩,忍得肚子都疼了。連阿東那張千年不變的冰川臉,此刻嘴角都明顯地向上抽搐,肌肉微微抖動,泄露了他極力掩飾的笑意。他繃著臉,聲音卻穩得住,上前一步道:“老爺,陳娘娘那邊……待過些時日,小人自會打點妥當。眼下是否先……”他頓了頓,目光轉向李冶手邊那隻精致的白瓷小碗——裡麵還剩半碗溫熱的清粥。

李冶好不容易才慢慢收住笑,一邊用手背輕輕按著眼角笑出的淚花,一邊順著阿東的提醒瞥了一眼那碗粥。隨即,她抬起臉來,琥珀金的大眼睛重新看向我。剛才笑鬨出來的明亮光澤沉澱下去,眼神裡混合著柔軟的愛意、毫不掩飾的嘲弄,以及一絲奇異的安撫。她朝我抬了抬下巴,唇角那抹促狹又溫柔的笑容重新漾開,帶著某種無聲的召喚。

“你呀,”她的語氣像是在教訓一個莽撞的孩子,卻又浸滿了糖霜,“先過來把夏荷手上的水喝了,定定神。你瞧你,一腦門子汗,臉還紅得像個關公,剛放完炮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剛懷了娃娃呢!”

春桃立刻端著一盞新倒好的微溫蜜水湊了過來。我訕訕地接過那隻溫潤的青瓷小盞。指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過快的脈搏,與微暖瓷壁的觸碰。喝了一口,甜潤入喉,那滾燙奔湧的血液似乎真的被一絲涼意浸潤了少許,心跳的擂鼓聲在胸口清晰回響,仿佛在回應方才那場從地獄直衝雲霄的狂喜鬨劇。

榻上,李冶笑過之後,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的疲意,但那雙清亮的金眸中光彩愈盛。她的雙手依舊珍重地護在小腹之上,指腹輕輕地在平坦之處畫著圈兒摩挲,動作輕柔得像是怕驚擾一場初凝的露珠之夢。她微微側了側頭,目光似乎穿透了雕花的窗欞和廊柱的陰影,落到了不知名的遠方,那目光繾綣如江南水韻的回波。窗欞外,幾株晚放的殘梅在早春風中無聲搖晃,有幾瓣零落,墜向尚帶寒意的土地。

就在這一刻,一股冰線倏然劃過心底滾燙的喜悅湖泊底部。那新生的、微小卻蓬勃的生命,帶來的不僅是純粹的歡慶。它像一個驟然亮起在迷霧中的坐標。喜悅越是濃烈鮮明,長安城這深水之下可能翻卷起的風暴陰影就越發令人感到沉重和……不安。茶倉的孩子們剛剛紮下稚嫩的根基,這顆新芽已在腹中悄然萌動……那範陽的方向,潛藏於權勢暗處、如伏虎般隨時可能蘇醒的危險呢?這嫩芽,能否安然等到花開月朗、太平長安的那一天?

我的那個關於未來小小生命降臨的溫馨念頭剛在腦海裡冒了個泡,還沒來得及舒展成形,前院隱約傳來的爭執聲就像一把驟然撒入溫水中的碎冰碴子,“嗤啦”一下,刺破了滿室氤氳的暖意和靜謐。

“……家主!不見!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見!”阿東那把仿佛剛從北海冰窖裡撈出來的鐵鑄嗓門,每個字都像是在鍛鐵爐裡淬煉過,帶著金屬撞擊般的冷硬回響,清晰地穿透門簾。

“……豈有此理!安將軍與李大夫早有前約!豈容你這小小家奴阻攔!誤了軍機大事,你有幾個腦袋能賠得起……”

一個陌生、卻刻意拔高顯得格外強硬跋扈的中年男聲,如同重錘般狠狠砸了進來,穿透力十足,把阿東的聲音都壓下去幾分。

安將軍?範陽?!軍機?這幾個詞如同數九寒冬裡的無形冰錐,“嗤”一聲瞬間刺穿了我周身包裹的融融暖意!幾乎是本能反應,脊背肌肉瞬間繃緊如拉滿的弓弦,寬大袖袍底下的手指倏地握成了拳頭。

方才聽到李冶可能懷孕的喜悅還在胸腔裡餘韻悠長地回蕩,一股冰冷的警覺已如同毒蛇般沿著脊椎攀爬而上,迅速凍結了周身翻湧的暖流。暖閣秒變冰窖現場。

李冶也驀然抬眼望向我,先前那雙如煙似霧的金眸裡那份能溺死人的甜軟凝滯了一瞬,如同投入石子的靜潭,波紋散去後迅速沉澱下去,重新泛起清醒銳利的微瀾——她同樣聽得清晰無比。我們四目相交,電光火石間交換了一個極短的、無聲的眼神——有麻煩,小心應付。

我幾不可察地對她點了一下頭,示意安心。隨即深吸一口氣,仿佛按下了某個無形的開關,臉上所有因驚喜而起伏的情緒波動被瞬間抹平,隻餘下一種“營業式”的、恰如其分的平淡客套。我揚聲向外,聲音不高,卻穩穩蓋過了門外的喧囂:“阿東,不得無禮。既是安將軍派人來訪,請至外廳奉茶,稍待片刻。”語氣從容得仿佛隻是讓阿東去給鄰居送碗剛熬好的臘八粥。

話音落下,房間裡那份因新生命可能到來而無聲彌漫的甜暖氣息,如同春日午後的最後一縷薄雪遇到了熾熱的陽光,迅速消融得無影無蹤。空氣中無形的暖香被一股沉凝緊繃、宛如山雨欲來壓城時的那種低沉氣壓所取代。

夏荷這丫頭機靈得像隻嗅到風聲的小鹿,立刻抱起那盆李冶方才乾嘔過的銅盆,悄無聲息地、邁著最輕快的步伐退了出去,連一絲多餘的聲響都沒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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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身,走到軟榻邊,捏了捏李冶略顯冰涼的小手,手指傳遞著不容置疑的力度:“我去去就來,安心。”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即沉穩地轉身,步伐穩健地掀開那遮擋著內室的細竹簾子,走了出去。簾子落下的輕微“啪嗒”聲,像是給內室的溫馨故事畫上了一個突兀的休止符。

一踏入外廳,一股近乎肅殺的冷意如同實質般迎麵撲來,與庭院外明媚到有些晃眼的春日暖陽形成了極其紮眼的、近乎荒誕的反差。仿佛一步之遙,便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季節世界。

廳堂中央杵著兩個人,像兩顆投入平靜湖麵的頑石,將那拒人千裡的寒意牢牢地“釘”在了地上。

左邊這位,是個活脫脫的“富貴險中求”寫照。一身紫醬色團花暗紋錦袍,用料考究得能晃瞎人眼,脖子上還圍著整張黑貂皮做的皮領子,腰間束著玉帶,掛著一塊水頭極好、價值連城的墨玉佩,通身的行頭仿佛在無聲呐喊:“老子有錢!”——標準的暴發戶審美堆砌。

可老天爺偏偏沒給他一張富貴老爺的臉。那張臉,簡直就是土匪窩裡借來的!一道斜貫整個左頰直到耳根的長條刀疤,猙獰扭曲,如同一條巨大的、吸飽了血的赤紅色蜈蚣趴伏其上。那疤痕似乎是新長好的嫩肉,紅得發亮,隨著他說話或是臉上任何細微的牽動,便惡狠狠地扭動盤踞,將那張原本最多算平庸的五官硬生生割裂得隻剩凶戾之氣。

更要命的是那雙眼睛!眼白奇多,兩顆小小的眼珠卻黑得發亮,像兩顆精光四射的黑曜石,轉動間閃爍著野性、貪婪又戒備的光芒,活脫脫就是藏在深草裡、隨時準備撲出來撕咬獵物的豺狼瞳孔。他僅僅是杵在那裡,一股剛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被血火反複淬煉出的狠厲悍勇氣息便撲麵壓來,讓人忍不住想後退兩步。

右邊那位,則完全是另一種畫風。一身低調內斂的玄色細綢圓領衫,沒有任何多餘的紋飾,身形略顯單薄文弱,袖口收得極緊,乾淨利落。一張臉蒼白清俊,甚至帶著幾分舊式文人的秀氣,眉毛修長,眉頭卻習慣性地微蹙著,仿佛永遠在思索著一件無法索解的千年難題。

鼻梁挺直如同尺量,薄薄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平直無波的直線,透著一股磐石般的刻板與一種近乎冰點的漠然。唯有那雙眼睛,像兩口沉寂了千年的古井,水麵平靜得沒有一絲漣漪,但眼神深處卻又分明藏著一簇細小卻異常灼熱的火焰——那是永不熄滅的算計、精明的火焰,在濃密纖長的睫毛覆蓋下,無聲無息地流轉、燃燒。他負手而立,目光“悠然地”掃視著廳內壁上掛著的幾幅《鬆溪高隱圖》和幾件陳設,姿態閒適得仿佛在逛自家後花園,與身旁那隻“金錢豹子”的咄咄逼人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隻是這平靜從容之下,隱隱蟄伏著毒蛇潛伏深草般的耐心和伺機而動、一擊致命的銳利感。

廳中再無旁人,連個添茶的侍女也見不到蹤影。空氣像是凝固了。

阿東如同廟門口那尊經曆過風吹雨打的門神雕像般杵在通往內院的月洞門入口處。他身形穩得像華山上的磐石,紋絲不動,麵上一絲表情也無,像是戴上了一張僵硬的麵具。但那雙微微眯縫起來的眼睛和緊緊抿住、往下耷拉的嘴角,比任何咆哮都更能清晰地散發出“滾開!否則死!”的凜冽寒氣。他那寬大的袖籠鬆鬆地垂落著,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唯有我和幾個絕對心腹知道,那看似普通的袖子下麵,隱藏著至少三枚以上邊緣打磨得極其鋒銳、在陽光下能瞬間閃瞎人眼的飛鏢。此刻,那冰冷的、泛著幽藍光澤的三尖棱刃,正貪婪而無聲地吸吮著空氣中不斷升騰的緊張因子,等待著破袖而出的指令。

“李大夫,久仰大名啊!今兒總算是見著真神了!”疤麵壯漢見我步出,那副破鑼嗓子立刻帶上了誇張的熱情“笑聲”,聲音刺耳,如同砂紙在粗礪的木頭上摩擦。他拱了拱手,動作粗獷,那眼神卻像兩把燒紅的鐵鉤子,直勾勾地鎖住我,仿佛要把我心底所有隱秘角落都拽出來曬曬,“在下‘活閻王’,現居安將軍帳下左驍衛中郎將!

俺們將軍提起您來,那可是豎大拇指的!”他側身一步,動作幅度很大地展臂指向身旁的玄衣男子,“俺與嚴莊嚴先生奉了將軍大人的鈞令,那是快馬加鞭,日夜不停,從範陽一路狂飆到長安,就專程來拜會您李大夫的大駕!”一番話說得唾沫橫飛,氣勢洶洶,把自己和嚴莊的背景、目的都轟了出來。

嚴莊這才不緊不慢地收回打量《鬆溪高隱圖》的視線,仿佛那幅畫比我這大活人還值得多看兩眼。他轉過身,臉上那點刻板的痕跡如同變戲法似的,瞬間化作了春風拂麵般的謙和笑意。他極其講究地整了整自己一絲不亂的袖口,對著我恭謹中帶著一絲文人間特有矜持地做了個標準的揖禮:“李大夫好像是貴人多忘事啊?”那聲音不高,帶著清晰的北地口音,語氣平和得如同在談論今早的天氣,但每個字都像是經過了最精密的心算才落到合適的音調上。

我目光如電,直射嚴莊那雙深潭般的眼睛,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弧度,開口第一句話就帶著三分探究七分調侃:“嚴先生?有失遠迎,先生不是帶著安慶緒安公子乘畫舫遊曆江南,遍訪吳山越水去了麼?煙柳畫橋,風簾翠幕,何等逍遙快活!怎地?這江南的水還沒喝夠幾口,就急匆匆趕回長安了?是長安城裡有人欠了你家安公子船錢不成?”

嚴莊臉上的春風微微一頓,如同被風吹皺的湖麵,但瞬間又恢複平整,那笑意更深了些,甚至還多了幾分“知音難覓”的味道:“李大夫取笑了,”他含糊其辭地帶過,隨即從容接道,“江南景致雖佳,終究遠在萬裡。安將軍……思子心切,更兼邊事繁雜,軍務如麻,急需莊這雙跑斷的腿回來效力。區區遊興,怎敢與軍國大事相提並論?況且……”

他故意頓了頓,目光中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若論風流雅致、物阜民豐,李大夫這長安城中,近兩年可是異軍突起,精彩紛呈啊。念蘭軒的清茶,蘭香坊的玉釀,風靡兩京,連小兒都歌詠不休。比起那陳舊的江南勝景,李大夫您打造的新氣象,才更令人心馳神往啊!”這話裡隱隱透著一股並非全然虛情假意的欽佩和商業聯盟的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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