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隨行之人_千年一瞬白發如月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23章 隨行之人(1 / 1)

初春的長安,像一塊剛從染缸撈出來的絲帛,沉甸甸地浸潤在濕冷的夜幕裡。濃得化不開的黑,帶著一絲料峭的寒氣,從高高的宮闕瓦簷,一直蔓延到坊市緊閉的門扉。李府內宅,銅漏滴答,那聲響在過分寂靜的房間裡被無限放大,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在人的心弦上,帶著某種不可言喻的緊迫感。

我的書案上,鋪著剛從楊相府傳來的密信副本——關於範陽、關於三鎮節度使安祿山。燭火搖曳,將信紙邊緣映得透亮,也照亮了我眉宇間那絲揮之不去的凝重。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噠,噠,噠,和銅漏聲合上了拍子。

“阿東!”聲音不高,卻足夠穿透內室的安靜。

門扉應聲被推開一道縫,阿東那張永遠保持著冷靜且帶著一絲恭謹的臉探了進來:“老爺?”

“叫韓揆師兄過府一趟。另外,”我微微壓低了聲音,像是怕驚擾了什麼,“讓春桃仔細檢查府庫,備幾樣厚禮……要上等的,給安將軍的。”我心裡門清,安祿山那等人物,什麼奇珍異寶沒見過?尋常的人情世故、薄禮應付,隻怕連他牙縫都塞不滿,徒增輕慢。他要的,要麼是足以震懾的“誠意”,要麼是……長安的情報?我的項上人頭?誰知道呢。想到這,後背似乎也沁出了點涼意。

阿東眼神微動,顯然也領悟了“厚禮”二字的分量,躬身領命:“是,老爺。”身影迅速融入門外的黑暗,如同鬼魅,不帶一絲聲響。這家夥的飛鏢功夫神鬼莫測,這身法也是越來越飄忽了。

夜氣更深重了。長安這巨大的城池,像一頭蟄伏的巨獸,正被濕漉漉的初春黑墨一點點吞噬。

“吱呀”一聲輕響,內室的門又被推開,一股淡淡的、混合著安神香的獨特體香飄了進來。是李冶,我的白發金眸夫人。她並未梳妝,平日裡精心挽起的銀絲如瀑般散落肩頭後背,在昏黃的燭光下流淌著柔和的輝澤。身上隻披著一件月白錦緞寢衣,襯得那本就白皙的肌膚更是如瓷似玉。

此刻,她那雙比琉璃琥珀更深邃的金色眼眸裡,白日裡得知身孕後的巨大狂喜,已被一層更深沉厚重的憂慮悄然覆蓋、壓製。那份憂慮如此之重,讓她倚在門框上時,動作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

“這麼晚了,還在為範陽的事煩心?”她的聲音帶著初醒的慵懶,卻掩不住那份牽腸掛肚。

我心頭微暖,起身迎向她,很自然地伸出手臂讓她依偎進來。她像隻尋求溫暖的小貓,迅速縮進我懷裡,小手環住我的腰,臉頰貼在我的胸膛上。感受到她微涼的指尖觸碰著我的寢衣下擺,心底那點冰碴子又開始咯吱作響。

“長安被浸在初春帶著水汽的濃墨裡……”她仿佛無意識地呢喃著,視線投向窗外那片化不開的黑暗,語氣裡帶著迷離,“真應景。這墨,染了眼睛,也染了心。”

我收緊手臂,將她摟得更緊了些,試圖用掌心的溫熱驅散她那從指尖傳遞來的冰涼:“世事如棋,總有一步是要主動走的。”

那雙映著微弱燭火、如熔金般的眸子固執地抬起,在我臉上反複探尋,仿佛要從我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裡挖出實情:“非去不可嗎?非得是範陽?那嚴莊……我看著他便心底泛寒!渾身上下都透著陰謀家的醃臢味兒!還有那個‘活閻王’,”她撇了撇嘴,帶著明顯的厭惡,“一看就一臉橫肉,眼冒凶光,絕對是個手染無數鮮血的殺胚!活脫脫屠夫轉世!”她的手無意識地攥緊了我寢衣的袖口,微微發涼,用力得指節都有些泛白,像是在抓著一根救命稻草。

我低頭,用自己的額頭輕輕蹭了蹭她的眉心,吻掉那若有若無的擔憂痕跡,語氣放得儘可能輕鬆,但內裡那份沉重卻壓不下去:“避是避不過了。安祿山的手,早已伸到長安的暗渠裡、宮闈中了。現在避他,就像是把腦袋埋進沙子的鴕鳥——雖然長安沒這種奇怪的鳥,但道理就是這麼個道理——等他把鐵蹄真正踏破潼關那天,再來‘尋’我們喝茶,那可就真晚了。”

感覺到她的身體在我懷裡又僵硬了幾分,我趕緊補充道,一半是安撫,一半亦是懸在心口、冰冷刺骨的現實:“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趁早,趁著他心裡對長安、對朝堂、對貴妃娘娘或許還有那麼三分忌憚,去探探他那範陽虎狼窩的深淺。看看這位手握重兵、稱雄一方的‘梟雄’,胃口究竟多大,牙口究竟有多鋒利!”這話說完,自己都覺得嘴裡像是嚼了一把苦膽藤,又苦又澀。

李冶沉默了片刻,燭光在她銀絲般的發頂跳躍,映出點點微芒,也映照出她緊蹙的眉頭。那層憂慮像是烏雲,並未消散。她突然微微側身,仰起臉,眼底那道固執的光芒驟然一亮,如同黑暗中驟然點亮的燈燭,帶著孤注一擲的堅決:“帶上韓揆師兄吧!有他在,天下劍客,能傷你者不過二三!劍氣縱橫三萬裡,管他什麼嚴莊‘活閻王’,誰還能近得了你的身?”她的聲音帶著急促和希冀,顯然,韓揆那深不可測的劍術境界,確是她能想到的最強大、最無懈可擊的護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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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我幾乎是立刻搖頭,手指溫柔地穿過她披散如銀緞的發絲,享受著那絲滑的觸感,努力忽略掉她眼中剛燃起的希望驟然黯淡下去的失望。解釋必須清晰有力:“茶倉初創,根基未穩。雲彩雲霞她們才帶進去那二十個小家夥,眼下正是習武練功、規矩紮基的關鍵時候。

一張白紙好作畫,基礎打歪了,一輩子練武都難有大成。杜若姐姐劍術雖高絕,是難得的良師,但畢竟一人之力難敵暗箭。宵小之輩若知我離開長安,趁機去打茶倉的主意呢?或是對那些孩子不利呢?韓揆師兄坐鎮,既是我方定海神針,震懾一切牛鬼蛇神,又能親自指點孩子們,這才是當務之急的重中之重!這針,此時絕不能動。”我一口氣說完,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等待她的理解和認同。

李冶的眉頭沒有鬆開,反而蹙得更緊了幾分,小巧的鼻尖都微微皺了起來,嘴裡咕噥著:“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顯然她也覺得我說得有理,茶倉那些孩子,不僅是未來種子,更是情之所係。但那份擔憂像藤蔓,纏繞著她的心,讓她的手下意識地又覆上了平坦的小腹。片刻的沉默後,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又抬起頭,眸子裡的光芒比剛才更亮、更靈動,帶著一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狡黠得意:“韓師兄坐鎮長安自然要緊。那……帶上月娥如何?”說這話時,她尾音微微上揚,像隻發現了藏寶地點的小狐狸。

“月娥?”我微微一怔,眼前立刻浮現出那個大多數時候安靜得幾乎沒什麼存在感,總是一絲不苟、安安靜靜站在李冶身後,專注於伺候她梳妝更衣的白淨小丫鬟形象。帶她去範陽?那個說話都不敢大聲,隻認得胭脂水粉、發釵步搖的小丫頭?

李冶見我臉上露出明顯的疑惑和“你莫不是孕傻了”的表情,眼中的那點光亮更甚,連帶著金眸中都漾起了得意的漣漪,帶著一種“你居然不知自家藏著寶貝”的嗔怪,還有一絲發掘珍寶的小得意:“你這呆瓜!可彆小瞧了她!當初李泌安排她扮作小丫鬟跟在我身邊,你以為真是為了端茶倒水啊?本就是為了護我周全!她爹韋堅沒倒台前,她可是正正經經學過家傳絕學的!輕功身法獨步天下!翻牆越脊如履平地!江湖人送雅號——呃,當年好像太小,沒雅號……”

她蹙眉回憶了一下,很快又眉飛色舞起來,“不過這都不重要!最關鍵的是……”她忽然湊近我,溫熱的呼吸撲在我的耳廓上,帶著神秘的氣息,那金眸中流露出狡黠靈動的光,聲音壓得隻剩氣聲,“她的耳朵,比我聽過的最離譜的說書人口中的順風耳還靈!隔著幾道門,彆說人說話了,連牆根下螞蟻搬家的動靜,是往洞裡運米粒還是拖蟲子,她都能給你聽得一清二楚!”

“噗……”我一時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連忙伸手捂住嘴,肩膀不住地聳動。隔著門聽螞蟻搬家?聽聽,這是人能有的聽力嗎?這是人形聲呐吧!這比喻也太天馬行空了。

看著她一本正經又帶著“快誇我”神情的俏臉,我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月娥蹲在牆角,豎起耳朵,一臉嚴肅地報告“報告老爺夫人,三號洞那隻公螞蟻正斥責老婆搬錯了方向”的奇幻場景……不行不行,越想越離譜。

可這誇張的說法也讓我瞬間明白了李冶的意圖——月娥出身官宦之家,雖是女兒身,但因家族變故而流落,在杜府那等複雜環境中耳濡目染,察言觀色、探聽消息的本事必然遠超常人!若論潛入、偵察、收集情報……這可不就是最合適、最不引人注意的人選嗎?一個“弱不禁風”的侍女,誰會提防?

我強忍著笑意,剛想點頭,李冶那點狡黠的笑意還像隻小螃蟹似的掛在唇角未散,她又飛快地加了一句,這次語氣篤定無比,帶著一股“這事兒就這麼定了”的老板娘氣勢:“再者……帶上阿東,準沒錯!”她還不忘對我揚了揚小巧的下巴,“這事沒得商量。”

提到阿東,我心中的大石反倒落地一大半。這幾乎是板上釘釘、無可爭議的選擇。阿東作為我的管家,從落魄時就跟著我,身手不凡,飛鏢之術出神入化,更難得的是絕對的忠誠,指哪打哪。

“這是自然。”我鄭重點頭,“有他那手無聲無息、神鬼莫測的飛鏢在暗處掠陣,比擺在明麵上的三百甲士都更令人安心幾分。”想到阿東隱匿在陰影中,指尖微動,敵人便悄然倒下的畫麵,心裡確實踏實不少。

李冶見我毫不猶豫同意帶阿東,小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如同成功談妥了一筆大生意。她“嗯”了一聲,身體也跟著放鬆下來,重新軟軟地靠回我懷裡,臉頰隔著薄薄的寢衣緊貼著我的臂膀,像隻找到暖爐的貓。那隻精致的小手再次無意識地、輕柔地覆上自己的小腹,那動作小心翼翼,充滿了無言的珍重和剛剛萌發的母性光輝。

空氣中彌漫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和靜謐的滿足感。但這份靜謐並未持續很久。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做什麼思想鬥爭,再開口時,聲音悶悶的,從我的臂膀處傳來,帶著一種奇異的、混雜了熱切期待與無邊恐懼的情緒,如同風中微顫的燭苗,搖搖欲墜:“那你……可得給我快點回來……不許耽擱……五月初二還要……”她的聲音哽了一下,臉頰在我衣服上蹭了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

“遵命,夫人!”我笑著應道,胸腔裡鼓脹著柔情,低頭便想去尋那朝思暮想的唇瓣。然而唇還未至,一隻微涼的小手精準地按在了我的唇上,金眸亮晶晶地瞪著我:“現在不行!”

“嗯?”我挑眉,帶著委屈,“為何?臨行在即,夫人不該好好慰藉一下為夫受傷的心靈麼?”說著,我壞心眼地動了動,讓她感受到我身體誠實的“渴望”。

李冶臉一紅,啐了一口:“呸!少來這套!剛說了讓你帶女人,轉頭就想在走之前吃乾抹淨,哪有那麼容易!”

我順勢抓住她阻擋的手,輕輕摩挲著她細膩的手背,眼神無辜又賴皮:“夫人啊夫人,‘帶女人’那是為了公事,是正經工作需要的情報員。這慰藉嘛,乃是私事,是夫妻情分,豈能混為一談?何況,‘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夫人你這般誘人卻不讓碰,才是真正的‘酷刑’呢!”

邊說,那隻被她放開的手已經不自覺地、仿佛有自己的意誌般,極其自然地滑向她玲瓏的腰側曲線,隔著絲滑的寢衣布料輕輕遊移,指尖感受著那溫軟細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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