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備用密鑰:太爺爺陳太公”還沒消失,陳三槐已經轉身走向角落。
那輛驢車停在機房最裡麵,車身歪斜,輪子卡在一條裂縫裡。它本來不該在這兒——這地方是數據中心,不是停車場。可自從孫不二的電子蟋蟀炸了以後,這驢車就自己跑了進來,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牽著鼻子走。
他走到車前,伸手摸了摸車頭。鐵皮燙手,像是剛從墳地跑完夜路回來。車後廂還堆著幾個酒桶,上麵貼著黃紙符,寫著“功德專用,嚴禁挪用”。這是他上個月從湯映紅那兒拉來的孟婆湯基酒,本打算拿去鄉下換幾捆紙錢,結果半路被六道輪回的人截了,又原封不動送回來,說是什麼“合規運輸試點項目”。
現在桶上的符紙正在慢慢卷邊,像要自己燒起來。
他沒多想,拉開駕駛座門就坐進去。座椅底下塞著半包受潮的瓜子,是他去年冬天偷吃剩下的。方向盤一動不動,像是焊死了。儀表盤黑著,唯獨油量表指針瘋狂抖動,明明沒加油,卻顯示滿格。
他知道這是拘魂程序在作祟。牛頭馬麵遠程接管了這輛車,準備把他押送去閻羅殿受審。賬戶凍結觸發了應急協議,係統判定他是高危債務人,必須物理回收。
他冷笑一聲,從袖口掏出那枚銅錢。邊緣還沾著紙灰和乾掉的血跡。他把銅錢按在方向盤中央,左手食指蘸了點右眼角流下的血,在鍵盤模擬器上劃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符。
這不是師父教的正統槐木符,是他自己瞎改的版本,叫“逆賬符”。原理很簡單:用自己的血當密碼,假裝自己是二十年功德的合法繼承人,騙過ai的身份驗證。
符畫完,方向盤“哢”地一聲鬆開。
他一腳踩下油門。
驢車發出一聲不像驢叫也不像發動機的聲音,猛地往前衝。車尾撞翻第一排貨架,禮盒嘩啦啦滾出來,那些紙人胚胎在地上彈跳兩下,瞬間被碾成粉末。第二個拐角處,車底擦過地麵,刮出一串火星,青煙順著底盤往上冒。
他沒鬆腳。
前方就是圓形平台,交易台立在中央,閃著藍光。陸離和孔門生的幻影還在低語,聲音混在警報裡,斷斷續續:“……充電樁部署進度百分之六十三……核心密鑰不可逆……”
驢車全速撞上去。
轟的一聲,酒桶破裂,金色液體潑灑而出,澆在電路板和納米芯片上。那些原本隱匿在牆體裡的契約符文接觸到酒液,立刻起火,火苗沿著紫霧蔓延,整片區域爆燃。
衝擊波把他甩出車外,後背撞上牆壁,嘴裡泛起一股鐵鏽味。耳朵嗡嗡響,眼前發黑,但他還能動。他撐著地麵爬起來,膝蓋發軟,左眼疼得像是被人用熱針紮了一下。
濃煙中傳來腳步聲。
一個鬼差從煙霧裡走出來,反戴著工作證,手裡攥著半隻啃過的燒雞。他蹲下來,盯著驢車殘骸看了幾秒,然後伸手摸了摸輪胎印。
“這輪痕。”他說,“我三年前見過。”
陳三槐靠牆坐著,沒吭聲。
“那天半夜巡邏,我在東郊亂葬崗看見一輛驢車自己往墳堆裡鑽。我追了三條街,它突然消失了。記錄裡查不到車牌,檔案也調不出來。當時我就覺得不對——活人的驢車哪能進陰界禁區?”
他抬頭看向陳三槐:“你這車,根本不是你的。”
陳三槐終於開口:“那是誰的?”
“幽靈運輸單位07號。”鬼差拍拍褲子站起來,“地府早就注銷了,說是運輸途中連人帶車墜入忘川,全員陣亡。沒想到它現在跑你手裡來了。”
他又咬了口燒雞,咽下去才說:“你還挺命大,能活到現在。”
話音未落,另一道人影踉蹌跑來。張黑子拄著哭喪棒,臉上全是灰,衣服破了一大片。他喘著粗氣,把棒子插進地上裂開的縫裡探了探,忽然整個人僵住。
“這紋路……”他低聲說。
“什麼紋路?”陳三槐問。
張黑子拔出哭喪棒,翻過來給他看頂端。那裡刻著一行小字,歪歪扭扭,明顯是新手刻的:“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
“這是往生咒。”他說,“但我一直覺得念不通。後來才發現——最後一個字少了一橫,錯了一個字。”
他指著裂縫內壁:“可你看看這兒。”
陳三槐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