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艦衝出星雲的瞬間,陳三槐的右眼又開始流淚了。
這次流出來的不是灰燼,是星星。
細碎的星光從眼角滑落,在駕駛艙的地板上滴出一串微弱的光點,排列成“陸離·賬本·黑洞”幾個字,像是誰用宇宙的筆寫下的便條。
“他還沒死。”林守拙盯著那些光點,“甚至……活得比我們還體麵。”
“那我們就讓他活得不體麵一點。”陳三槐抹了把臉,把眼淚擦在袖子上,袖口頓時亮起一串二進製代碼,“功德沙漏,準備。”
林守拙從工具箱裡掏出一個沙漏,裡麵裝著的不是沙子,是太爺爺年輕時在陰德銀行偷來的碎賬本。每粒碎紙都寫著某個宇宙的債務明細,飄在空中時還會自動排序。
“這玩意兒真能拖住黑洞?”他問。
“不能。”陳三槐把沙漏放進戰艦底部的投擲口,“但它能騙黑洞——讓它以為自己在結算。”
沙漏落下,戰艦猛地一震,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拎了起來。
前方,祖墳星雲正在吞噬一顆恒星。黑洞邊緣,三百棵槐樹圍成一個巨大的戴森球,樹根紮進宇宙的皮膚,枝葉間掛滿賬本碎片,像極了清明節的紙錢。
“這他媽才是真正的祖墳冒青煙。”林守拙喃喃。
戰艦開始旋轉,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拖向黑洞中心。
“準備隔離符。”陳三槐打開駕駛艙的側窗,伸手探出去,指尖在虛空中劃出一道符咒,“這地方,吃人不吐骨頭。”
林守拙從懷裡掏出一疊紙,上麵印著活字印刷的《陰陽折紙七十二變》第十九頁。紙張泛黃,邊角卷曲,像是被泡過又曬乾過無數次。
“你確定這是正版?”他問。
“我確定它不是正版。”陳三槐一邊操作一邊回答,“但它能騙過賬本係統,這就夠了。”
紙張被扔進隔離符發射器,瞬間變成一張巨大的符紙,貼在戰艦外殼上。符紙亮起微光,像一層透明的膜,把戰艦包裹起來。
“現在,我們是‘合法入侵者’。”陳三槐咧嘴一笑,“至少在賬本係統反應過來之前。”
黑洞邊緣的引力開始拉扯戰艦,金屬發出嘎吱作響的聲音。
“快點。”林守拙握緊方向盤,“我可不想變成賬本裡的一個名字。”
“彆急。”陳三槐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鏡,那是用第十九頁的殘片臨時折成的,上麵浮現出黑洞的結構圖,“我們在找入口。”
紙鏡突然自燃,火光中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字跡:“債主·太爺爺”。
“……”林守拙沉默了一秒,“你太爺爺欠了什麼?”
“他欠了我一個正常的人生。”陳三槐把紙鏡扔出窗外,看著它在宇宙中化成灰燼,“但現在,我們得先活著。”
戰艦穿過黑洞邊緣,進入一個巨大的賬本空間。
四周是無儘的書頁,一頁頁懸浮在空中,每一頁都寫著一個文明的陰債清單。有些頁麵還在自動更新,像是有人在背後操控。
“彆碰任何一頁。”陳三槐警告,“它們會把你的名字寫進去。”
“我可不想被寫進一本吃人的賬本裡。”林守拙縮回手。
張黑子從後艙走來,手裡拎著那根判官筆。筆尖還沾著朱砂,像是剛從某個古老契約上摘下來。
“我來試試。”他說。
他揮筆一劃,一道紅光閃過,賬本頁麵自動分開,露出一條通道。
“債權人身份。”張黑子說,“在賬本世界裡,有時候比通行證好使。”
“那就快走。”陳三槐啟動戰艦推進器,“我可不想在這裡過夜。”
戰艦緩緩前行,穿過一頁頁賬本。有些頁麵寫著地球的名字,有些寫著他們從未聽過的文明。每一頁都像一個陷阱,等著吞噬路過的名字。
“等等。”林守拙突然指著前方,“你看那個。”
他指向一頁賬本,上麵寫著“陳三槐”,日期是“出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