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艦像一顆被扔進滾筒洗衣機的核桃,在數據洪流裡翻來覆去地撞。陳三槐的右眼還在淌金淚,一滴滴砸在儀表盤上,燙得屏幕直冒青煙。
“你這眼睛能不能歇會兒?”林守拙一邊擦汗一邊罵,“再滴兩下咱這破船都快成煉丹爐了。”
“閉嘴。”陳三槐咬著槐木符,“你排你的字,我操心我的債。”
林守拙哼了一聲,繼續敲活字印刷機。紙屑簌簌往下掉,像是下了場雪。他手上的動作沒停,但眼神時不時往屏幕瞟一眼。
張黑子蹲在角落裡啃燒雞,骨頭哢哢響:“你們發現沒?這些時間線……好像都在繞著他轉。”
他說的“他”,自然是陸離。
此刻屏幕上,無數個陸離的身影正在分裂、重組、複製。有的穿著官服,有的套著西裝,還有的乾脆是團數據流。他們嘴裡念叨的東西五花八門——
“陰債利率上調!”
“功德貸款逾期罰息翻倍!”
“請確認您的陰陽身份認證碼。”
每句話都像是從銀行客服中心逃出來的瘋子。
“這不是病毒是什麼?”林守拙冷笑,“親情型病毒,靠‘愛’活著。”
“怎麼講?”陳三槐問。
“你看啊。”林守拙指著屏幕,“每次他重生,都是因為有人對他還有感情。哪怕隻是恨,也算情感共鳴。”
“那我呢?”陳三槐低頭看了眼自己,“我欠了他多少債?”
“你不是欠債。”林守拙忽然沉默了一下,“你是他的一部分。”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扯淡。”陳三槐嗤笑,“我是道士,他是賬房,哪門子的一體兩麵。”
“可你太爺爺的名字……剛才在賬本裡出現了。”林守拙低聲說。
陳三槐沒接話,手指卻攥緊了槐木符。
“喂。”張黑子突然把雞腿骨一扔,“你們誰聞到桂花味了?”
下一秒,艙門被推開,湯映紅端著保溫壺進來,頭發上還沾著幾片桂花。
“你們聊什麼呢?”她笑著問,“這麼熱鬨。”
“我們在討論怎麼把你孟婆湯當殺毒軟件使。”林守拙答。
“沒問題。”湯映紅掀開蓋子,“正好我今天加了點辣條和榴蓮。”
“你是不是又生氣了?”陳三槐皺眉。
“沒有呀。”她笑容不變,“我今天心情特彆好。”
“那就是……開心果味?”林守拙試探性地問。
“差不多吧。”湯映紅舀了一勺湯,“喝一口試試?”
“不了不了。”林守拙連連擺手,“上次喝了差點把我閨女的記憶格式化了。”
“那你現在更該喝。”湯映紅眨眨眼,“畢竟你馬上要對付一個親情病毒。”
她這話一出,氣氛又變了。
“什麼意思?”陳三槐問。
“意思很簡單。”湯映紅把湯鍋放在操作台上,“親情病毒最怕什麼?當然是斷情。”
“所以你要讓我們喝忘情湯?”張黑子問。
“不。”湯映紅搖頭,“我要讓你們記住。越記得清楚,越能反製它。”
她說完,從包裡掏出一瓶黑色液體,倒進湯鍋裡。
“這是什麼?”陳三槐警惕。
“我特製的冷凍劑。”湯映紅輕聲說,“能讓病毒核心暫時凍結。”
“聽起來不錯。”林守拙已經開始排字,“但我有個問題。”
“說。”
“如果親情是病毒,那我們怎麼確定自己不是病人?”
沒人回答。
艙內隻剩鍵盤敲擊聲,和湯鍋咕嘟咕嘟的響動。
就在這時,屏幕上的陸離突然齊刷刷看向這邊,嘴角咧開一抹詭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