賒陰鋪重開那天,槐樹葉子全變成了銅錢狀,一片片往下掉。陳三槐蹲在門檻上數銅錢,每數一下,就用指甲蓋磕一下桌角,聲音清脆得像在敲喪鐘。
這是上一章的事了。
現在,槐樹葉子已經掉光了,陳三槐蹲在門檻上,手裡拿著一張生死簿催繳單,背麵是陸離那張永遠掛著職業假笑的臉,正麵則是孔門生的簽名。
簽名底下有水印。
這水印不是普通的水印,而是用轉世次數編寫的摩斯密碼。
“轉世次數?”陳三槐喃喃,“這孫子還真把自己當電報機使了。”
他把催繳單湊到光下,眯起左眼。左眼能見陰債清單,右眼會不受控製流淚,但眼下,右眼倒是安靜,左眼卻浮現出一堆亂碼似的符號。
“林守拙!”他喊了一聲。
紙紮匠人從後院探出頭來,頭發上還沾著金箔紙絲,手裡還拿著半截紙紮彆墅的梁。
“你懂摩斯密碼嗎?”陳三槐把催繳單遞過去。
“我隻會折紙人。”林守拙接過單子,掃了一眼,“不過,我倒是在《陰陽折紙七十二變》裡看過類似的密碼,是用紙鶴翅膀扇動次數傳遞信息。”
“那轉世次數呢?”陳三槐問。
“轉世次數……”林守拙皺眉,“你不是說這孫子用生辰八字兌換了多次轉世?”
“對。”陳三槐點頭,“他活了多久我不知道,但至少活了四世。”
“那四世……就是四次扇動?”林守拙試探著說。
“有可能。”陳三槐接過催繳單,盯著那水印,開始數,“一、二、三、四……”
他數到第七次,突然停住。
“這孫子,居然在催繳單上寫‘城南墳場’。”
“你說啥?”林守拙一愣。
“城南墳場。”陳三槐把單子一折,塞進懷裡,“那地方陰氣重,風水眼深,他挖什麼?”
“還能挖什麼?”林守拙歎氣,“你太爺爺的寶貝唄。”
“……”
“走吧。”陳三槐站起身,道袍補丁拚成的北鬥七星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再不走,他怕是連你祖傳的《陰陽折紙七十二變》都要挖出來。”
“那我可得快點。”林守拙趕緊把紙紮梁放下,轉身去拿工具箱,“我那書還卡在第十九變呢,可不能讓他拿去當枕頭。”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賒陰鋪,驢子還在門口啃銅錢葉子,看見陳三槐,打了個響鼻。
“你輪休完了?”陳三槐問。
驢子沒回答,隻是低頭繼續啃。
“它不會說話。”林守拙提醒。
“我知道。”陳三槐拍拍驢頭,“但它知道。”
驢子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有點複雜。
陳三槐沒再多說,翻身上驢,林守拙也爬上驢背,驢子慢悠悠地朝著城南墳場方向走去。
路上,陳三槐一直在研究那張催繳單。
“你說,他為什麼要用轉世次數寫密碼?”他問。
“怕人看懂唄。”林守拙說,“而且,隻有知道他轉世次數的人,才能解開。”
“那我是不是該慶幸自己知道他轉了四世?”陳三槐苦笑。
“你當然該慶幸。”林守拙拍了拍他肩膀,“不然你現在可能已經變成他紙紮童男裡的毒粉了。”
“……”
驢子走著走著,忽然停住。
“怎麼了?”陳三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