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盒貼在左眼的瞬間,陳三槐的顱骨裡像是被人塞進了一台老式縫紉機。
噠、噠、噠。
不是聲音,是節奏。每響一下,通陰眼就抽搐一次,視野邊緣浮現出模糊的紅綢、紙紮的拱門、穿壽衣的賓客。全是婚禮場麵,全是他在當鋪地窖裡被三十具女屍圍住拜堂的片段。新郎服是他那件補丁道袍,隻不過北鬥七星的補丁全被換成血色符文。
他沒摘盒子,反而把手指卡進林守拙掌心。
“敲它。”他說,“三聲。”
林守拙用算盤殘珠砸在盒麵,一下,兩下,第三下。
盒身微震,一縷灰霧從縫隙鑽出,被紙紮示波器吸了進去。屏幕波形跳了幾跳,吐出一段音頻:
“債務清償協議·陳氏分支·執行人:劉氏。”
林守拙把示波器倒過來敲了兩下,又放回桌麵。音頻末尾還卡著半秒嬰兒哭聲,短促,高音收得突兀,像被誰掐住了喉嚨。
“這哭聲……”他剛開口。
“彆比。”陳三槐打斷,“比了就是認。”
他把盒子塞進道袍內袋,金屬麵貼著胸口,冷得像塊剛從墳裡挖出來的碑石。右眼又開始滲金水,一滴落在算盤陣上,銅錢立刻鏽了一圈。
門外傳來拖遝的腳步,楊石頭提著夜壺衝進來,銅牌“信用土地”晃得叮當響。
“出事了!”他把夜壺往地上一墩,“城隍廟公示牌變直播屏了!播你娶女鬼!彈幕全是咱祖宗打賞的往生券!”
陳三槐沒動。
“打賞多少?”
“每人一百,三十個祖宗,三千往生券,已自動從你功德賬戶扣除。”
林守拙倒抽一口冷氣:“你家祖墳集體下場刷禮物?這比雙十一還狠。”
“他們沒手。”陳三槐抹了把鬢角的紙灰,“是有人用我的灰,冒充他們的id。”
他取下鬢角那撮灰,吹進往生路由器殘骸。林守拙接上紙紮防火牆,屏幕跳出數據流日誌:
【上傳源:香火灰dna標記】
【激活條件:淚液滲透】
【首次觸發時間:昨夜亥時】
“是你右眼的金淚。”林守拙盯著日誌,“淚把紙灰泡開了,灰裡的信息素被黑客程序識彆,自動上傳。”
“所以我一邊流金水,一邊給自己祖宗發彈幕?”陳三槐冷笑,“感情我這眼淚是付費通道?”
“不止。”林守拙放大信號包,“傳播路徑是‘燒紙→沾灰→流淚激活→上傳→城隍廟終端播放’。你的紙灰成了生物中繼站,現在全城燒過紙的人,隻要沾到你的灰,手機都會自動加載那段冥婚視頻。”
陳三槐低頭看自己露腳趾的布鞋,鞋麵沾著昨夜燒紙留下的灰。
“好家夥。”他說,“我現在是行走的催債u盤。”
話音未落,地窖傳來悶響。
不是震動,是貫通。
磚牆裂開一道縫,紙人從裡麵湧出來,密密麻麻,全是他祖墳前燒過的童男童女。但這次不一樣,它們手裡舉著微型催債單,紙上印著他的臉,條款寫著“即刻還債,逾期則魂體紙化”。
一個紙人撲到算盤上,爪子剛碰銅錢,銅錢就泛黃卷邊,變成一張冥幣。
“陰債實體化。”林守拙迅速套上紙紮防毒麵具,“材料是祖墳香火灰混合當鋪賬簿墨汁——你燒的每一張紙,寫的每一筆賬,都被做成了催債炮彈。”
陳三槐抄起道袍下擺,撕下一塊北鬥七星補丁,往算盤陣裡一扔。
火沒點,補丁自己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