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砸在地板上,沒炸出火星,也沒燒出焦痕。它隻是滾了一圈,像顆舍不得落地的露水,然後滲進磚縫。陳三槐還舉著狗牙元寶殘片,心口那行“繼承即償還”燙得像是剛從判官筆下出爐。
他沒動。
動的是他的左眼。
金融圖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懸浮在空中的清單,三十七行,每行都標著經緯度和棺材材質。城南亂葬崗七口,祖墳三口,還有兩口竟在隔壁王寡婦家後院晾衣架底下。每一口棺蓋上都浮著他的名字,筆畫泛金,像是剛用功德粉描過。
右眼也不對勁。代碼流凝成了絲,黏在視神經上,一抽一抽地疼,像有人拿算盤珠子往他腦子裡塞。
“合著簽個字,連死後床位都給你安排齊了?”他嘟囔著,把元寶塞回懷裡,順手從道袍補丁裡摳出半粒算盤珠,“早知道搞個預付費套餐。”
話音未落,北鬥七星補丁開始逆轉。第一顆星剛挪位,百裡外一座祖墳的墓碑“哢”地裂了道縫,灰白石麵上緩緩浮出四個字:陳三槐之墓。
第二顆星轉完,又一座墳頭冒了名。
他數到第七座時,林守拙踩著紙紮自行車從牆頭翻進來,車筐裡塞著把鏽跡斑斑的刻刀。
“彆用符!”陳三槐抬手攔住他,“朱砂一碰就化水,我試過了。”
林守拙沒吭聲,把自行車一扔,蹲在最近那口棺材前。刀尖點在“陳三槐”三個字底下,輕輕一劃——露出一行小字:“即死即貸,即葬即還。”
“陰司新出的消費貸?”林守拙冷笑,“還帶自動續期?”
“比地府花唄還狠。”陳三槐盯著棺蓋,“你看那金絲。”
棺材表麵爬滿了細如發絲的光流,正從空中抽走飄散的功德粉。那些金粉原本是祖先留下的殘餘香火,如今全被吸進棺材縫裡,像有人拿吸管喝湯。
“得改銘文。”林守拙咬破手指,在刀背上抹了血,“我試試第十九變——紙替命。”
他剛翻開那本邊角卷起的圖譜,陳三槐一把搶過來。
圖譜第十九頁,邊緣沾著一點暗紅,像是乾透的指甲油。他記得上一章湯映紅燒結婚證時,手指就塗著這個顏色。
“你從哪兒拿的?”他問。
“湯老板給的。”林守拙撓頭,“她說‘關鍵時刻能救命’。”
“救你個頭,這是催命符。”陳三槐把圖譜塞回懷裡,“換刀法。”
林守拙歎氣,改用刻刀在棺蓋上雕了四個大字:無主孤棺。
刀落刹那,大地震了一下。
全城墓碑同時嗡鳴,碑麵泛起水紋般的光暈,接著浮現出影像——陳三槐穿著壽衣,跪在一座金殿前,雙手捧著賬簿,聲音機械:“本人自願承擔三百年陰債,子孫不得追償。”
ai合成音,帶回聲,循環播放。
“這他媽是還債宣傳片?”陳三槐瞪眼。
“還是高清無剪輯版。”林守拙苦笑,“我剛才是不是按了全城廣播?”
陳三槐沒答,抄起刻刀,在“無主”前加了個“偽”字。
刀鋒劃過,影像扭曲。湯映紅燒結婚證的畫麵跳了出來,火光照她半邊臉,另一隻手攥著一張泛黃的協議。畫麵循環三秒,突然自燃,灰燼被風卷著,聚成四個字:地府上市。
“上市?”陳三槐盯著那四個字,“陰間搞ipo?”
林守拙正要說話,當鋪裡的賬簿突然自己翻頁,嘩啦啦響到最後一張空白紙。墨跡從紙纖維裡滲出來,一行行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