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槐的道袍補丁還在滲血字,剛走到巷口,腳下一軟。不是路塌了,是林守拙從門框後栽出來,臉朝下砸在青石板上,發出一聲悶響,像紙箱子摔地上。
他翻過林守拙,人沒斷氣,但皮膚已經開始發脆,指節處裂開細縫,露出底下泛黃的纖維,呼吸一重,嘴裡就飄出幾片紙屑,像是老賬本撕碎了往風裡撒。
陳三槐右眼又開始流淚。淚珠落下去,沒散,反而在林守拙胸口凝成一行小字:“債務人:林守拙·狀態:代償中·原擔保人:陳三槐”。他盯著那字,抬手抹掉,又流,再抹,再流。賬麵變了,可他通陰視野裡的生死契清單還掛著自己的名字,紅得發紫,像沒交費的催繳單。
他抽出《金融鬼話》選集,拍了林守拙三下。書頁嘩啦啦翻到中間,停在一頁泛黃的條目上:“契約代償需三重媒介:血、火、名。缺一則反噬承債者,輕則紙化,重則成灰。”
他二話不說,指甲一劃,血滴進林守拙嘴裡。接著從懷裡掏出半截燒剩的紙人殘骸,那是三天前從城南富商墳頭收的,原本是童男,現在隻剩個頭和一條胳膊。他點火,扔進旁邊燒紙爐。
火苗剛起,他就吼了一嗓子:“林守拙!”
火焰猛地一藍,像是被誰吸了口氣,爐膛裡紙紋退了半寸,林守拙手指的裂痕也收了一點。可火光裡,浮出半張焦紙,上麵印著“kong001”編號,背麵是鴛鴦譜殘頁的紋路。
陳三槐把紙撈出來,還沒看清楚,頭頂傳來“吱呀”一聲。
張果老倒騎著二維碼車從牆頭滑下來,車筐裡蟠桃味辣條撒了一地。他沒說話,直接掏出檀木葫蘆,對準林守拙天靈蓋一吸。
林守拙手指“哢”地一聲脆響,整根小指頭斷了,落地成灰。
陳三槐彈出算盤珠,直奔葫蘆口。珠子卡在葫蘆嘴,氣流一滯,陽壽停止被抽。張果老皺眉,葫蘆晃了晃,裡麵傳出“滴——”的一聲,像是餘額不足。
“替天收息。”張果老說,“三年陽壽,抵他代償的違約金。”
“你收的是陽壽,還是陰債?”陳三槐把王寡婦給的舊桃符按在林守拙心口。
桃符一貼,林守拙胸口的紙紋微微震顫,纖維收縮,像是被什麼東西拉住。更怪的是,桃符裂紋裡滲出一絲黑血,落地成字:“抵債人:林守拙·轉嫁成功·原債務人:陳三槐”。
張果老臉色變了變,葫蘆口的珠子突然被彈出來,打在他額頭上,留下個紅印。
陳三槐收了桃符,揣進懷裡。他知道這符不止是定情信物,它和翡翠印章裡的殘片是同一批桃木,師父當年砍的是同一棵樹。現在兩塊東西一碰,契約的流向就顯了形。
他抱起林守拙,往城隍廟走。
廟前空地已經搭起棚子,紅布條掛著,寫著“紙紮相親大會,頭獎送限量aj紙鞋”。幾個紙紮匠在擺攤,紙男紙女站成排,穿西裝旗袍,臉上塗著胭脂,眼睛是用墨點的,黑得發亮。
陳三槐把林守拙放在角落,掏出信用卡,插進一個紙新娘的底座。卡片剛進去,投影紅線就亮了,直指湯映紅店鋪方向。他不動聲色,又把算盤珠一顆顆彈出去,打在紙人關節處,珠子嵌進去,留下微不可察的記號。
紙新郎走過來,鞠躬,胸口繡著陰文“kong007”。紙新娘轉了個圈,裙擺揚起,背後也繡著“kong012”。陳三槐蹲下,掰開紙新郎膝蓋,內層紙漿裡混著細碎晶體,反著光,像牛眼淚凍乾後碾成的粉。
他站起身,大聲宣布:“頭獎再加一雙紙拖鞋,誰家紙人沒繡編號,額外送冥幣一紮!”
幾個匠人互相看了看,沒人動。有個老頭悄悄撕開自己紙人的袖口,發現裡麵也繡著“kong019”,手一抖,紙人當場散架。
陳三槐把算盤收回袖子,正要走,王寡婦的豆腐攤飄來一股味。
不是豆腥,是忘川河底泡久了的腥氣,混著山歌錄音帶的電流聲。幾個剛買完豆腐的村民腳步一僵,轉身就往亂葬崗走,嘴裡哼著“十八相送”,眼神發直。
陳三槐靠近攤子,右眼猛地一疼,視野裡浮出虛影——一張生死契副本,和翡翠印章裡的魂魄姿勢一模一樣,蜷縮,胸口插著桃符,落款是“kong001”。
他假裝腳下一滑,道袍角蹭過豆腐表麵。紙灰沾上豆腐,瞬間泛出桃符紅光,一閃即滅。
王寡婦手一抖,豆漿潑出來,在地上攤成個形狀。
是“yes”。
陳三槐沒問她為什麼,隻低聲說:“師父給的符,是保命的,還是贖罪的?”
王寡婦沒答,手指掐進豆腐桶邊緣,指節發白。
地上那灘豆漿開始冒泡,凝成一個微型二維碼。陳三槐沒掃,他知道掃了也沒用,但倒計時會啟動——他看見數字浮現:720000。
他轉身要走,陸離判官就站在香爐邊上。
判官筆尖還冒著煙,張黑子躺在地上,影子被戳了個窟窿。一隻燒雞從影子裡掉出來,油汪汪的,雞腹縫合處露出紋身——六道輪回的陰符ogo,底下一行小字:“運輸費:500陰幣次·客戶:kong”。
陳三槐接住燒雞,算盤自動彈出三顆珠子,拚成“走私”二字。
他把雞扔進香爐。
火一燒,雞毛卷曲,骨灰堆裡浮出一行字:“結算方式:活體魂魄抵扣”。
燒到最後,灰燼聚成小字:“下次運紙人”。
那字飄起來,直奔林守拙。
陳三槐伸手去攔,灰字擦過他指尖,落在林守拙胸口。剛沾上,林守拙的皮膚又裂開一道,纖維外翻,像紙盒子被撐破。
他低頭看自己手背,那道算盤珠留下的“¥”形紅痕還在,但顏色變深了,像是滲進了皮下。
他把算盤從袖子裡抽出來,第七顆珠子已經發黑,像是燒過又冷卻。
他把它按回原位,哢噠一聲。
香爐裡的火還沒滅,灰燼突然動了動。
一隻紙手從火裡伸出來,抓著半截判官筆,筆尖蘸著朱砂,對準林守拙額頭,寫下一個字。
是“k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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