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孔的倒影在火焰裡張嘴,陳三槐沒聽見聲音,但看懂了那句問話。
他抬手擦淚,袖口剛落,又一滴砸在香爐上。
火光猛地一抖,倒影碎成二十七個黑點,像被風吹散的賬本頁角。
林守拙盯著紙航母殘骸,手指抽筋似的掐著《折紙七十二變》的殘頁。他沒說話,隻是把最後一口陰德灰倒進香爐口,機身“哢”地一聲,機翼裂開一道縫,像張開的嘴。
孫不二蹲在爐邊,三昧真火濃縮液隻剩指甲蓋那麼一滴。他拿銅錢刮了刮瓶底,塞進爐芯,火苗“呼”地竄起來,藍得發紫。
“再燒一次。”他說,“這次是核聚變,不是燒紙。”
陳三槐把右眼貼上爐壁。淚水順著導管流進火心,火焰瞬間變金,像一頁頁翻動的賬本。
防護罩開始剝落。
第一層是遊魂的哭聲,第二層是被洗眼液溶解的瞳孔,第三層是意大利古董棺材的訂單編號。火焰一頁頁燒過去,數據像舊報紙一樣卷邊、焦黑、脫落。
孫不二盯著火光:“陰債結算頻段對了。這玩意兒認賬。”
林守拙突然抬手,紙航母撞向指揮中心正上方。
沒有爆炸。
隻有一聲悶響,像算盤珠子掉進棺材。
地下結構在火焰中浮現,d7區域的鋼筋混凝土牆裂開一道縫,裡麵浮出一張圖——由無數遊魂數據編織而成,密密麻麻,像一張活著的族譜。
《陰陽轉世圖》。
陳三槐盯著圖譜邊緣,那裡閃過一幀畫麵:一個微型二維碼,輪廓清晰,像誰用指甲在玻璃上劃出來的。
他沒說話,隻是把《金融鬼話》殘頁塞進道袍內袋。書頁自動翻到某一頁,批注浮現:“轉世之圖,以債為眼,以塔為根。”
林守拙咬破手指,在紙電網模型上畫最後一道折痕。
電網實體化,罩住d7區域。
二十七道黑影正在逃逸,順著地下光纜往四麵八方鑽。它們像欠費停機的信號,一閃一閃,試圖接入陰間主網。
張黑子反戴工作證,影子離體,狗尾巴草插進電纜井。
草根吸進第一道黑影,草葉顫了一下。
第二道進來,草葉彎了。
第三道……草葉開始發光。
張黑子眯眼:“替身逃逸速度和心跳頻率成正比。這草現在是示波器。”
林守拙把草葉折成電網模型,紙電網瞬間實體化,罩住d7區域。替身撞上去,像撞上斷電的鐵絲網,瞬間滯住,黑煙從關節處冒出來。
“凍結了。”他說,“欠費賬戶,禁止登錄。”
陳三槐盯著電網中掙紮的替身,忽然伸手,從其中一具袖口抽出半張泛黃契約。
“陸離·擔保”四個字,墨跡未乾。
他冷笑一聲,把契約塞進《金融鬼話》裡。書頁自動吸收,批注更新:“擔保人未撤函,債務不可轉移。”
孫不二拍了拍香爐:“防護罩全破了。現在能看清《陰陽轉世圖》的物理錨點嗎?”
陳三槐把右眼貼上爐壁,淚水繼續流入火心。
火焰映出圖譜全貌——它懸浮在空中,無根無基,像一張被風吹起的發票。
虎符藍光掃過去,無效。
陰兵列陣踩踏地麵,無效。
陳三槐把《金融鬼話》殘頁貼上右眼,以淚潤紙。
批注浮現:“轉世之圖,以債為眼,以塔為根。”
他低頭,撕下道袍補丁,拚出一個“劉”字。
太爺爺賬戶後綴。
他把“劉”字貼在虎符上,藍光驟盛,直射地下。
地麵震了一下。
明代地基紋路浮現,北鬥七星方位,正對牧場正下方。
林守拙紮出紙羅盤,二十七個替身輪廓擺在沙地上。風從四麵吹來,紙人晃動,唯有一具逆風燃燒,火勢直指d7區域。
“k=1。”他說,“本體還沒逃。”
陳三槐把芯片黃紙方塊投入香爐。
火焰顯影:二十七替身心跳頻率一致,唯k=1延遲0.7秒。
“破綻。”他說,“本體加載數據需要時間。”
孫不二盯著火光:“你打算怎麼處理它?”
陳三槐沒回答。他把虎符插進紙航母殘骸,引導陰兵列陣踩踏地麵,按“北鬥—鎮妖”步罡踏鬥。
地麵震出更深的紋路,沙土翻起,浮現出半塊殘碑。
“護國”二字,刻痕深陷。
碑底纏著一截褪色紅繩,像從誰發間解下來的。
陳三槐盯著那根繩,右眼又熱了一下。
他知道這繩子是誰的。
但他沒說。
林守拙把紙電網調到最大功率,替身集體發出低吼,開始吟誦陰咒。
《陰陽轉世圖》開始重組,遊魂數據逆向流動,試圖將陳三槐標記為“債務源頭”。
孫不二拍爐:“火快沒了!”
陳三槐把最後一滴淚擠進導管。
火焰最後一次變金,照進地下。
威廉·孔站在指揮中心中央,手握象牙手杖,低頭看表。
他抬頭,望向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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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們來了。
但他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