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淚砸在虎符上,沒蒸發,也沒暈開,而是像焊點一樣黏住不動。陳三槐沒擦,右眼還在燒,但已經不是信息流往裡灌的脹痛,是乾燒,像爐膛裡最後一撮炭,快滅了還在冒煙。
他低頭看手環,屏幕黑著,但綁在虎符上的接口還在發燙。家屬認證沒斷,權限還在。他現在是係統戶主,也是擔保人,還是天庭臨時采購代理。三重身份,一個都沒跑。
“能動了。”林守拙靠在殘骸上,手指抖得像信號不良的天線,手裡攥著剛紮的紙導氣管,血還沒乾,“血夠,紙夠,就差你一聲令下。”
陳三槐沒應,把太爺爺的手環往虎符上又按了按。金屬接口發出輕微的“哢”聲,像是鎖舌咬合。他閉眼,用拇指在屏幕上滑了一下,調出“家屬認證”界麵,把“代理權限”拖到“陰兵統帥”一欄,點確認。
係統沒彈窗,也沒提示,但虎符藍光忽然閃了兩下,像是心跳重啟。
“騙過去了。”他說。
林守拙把紙導氣管遞過來,一頭對準巨魔眉心殘留的二維碼輪廓,一頭插進虎符凹槽。導管剛接觸,焦味就出來了,紙邊卷曲發黑,黑痕一路爬上去,最後定格成四個數字:1949。
“沉船年份。”林守拙說,“他把第一具替身塞進鐵盒子,沉在馬六甲。”
陳三槐沒回,把虎符往上一提,藍光掃過巨魔第三隻眼。那隻眼雖閉著,眼角還滲著藍液,像是信號漏電。藍光一照,巨魔軀體猛地一抽,三顆頭同時偏轉,六隻手往下墜,像是被地心引力重新校準。
鎮妖塔在下麵。
護國碑底的紅繩還在顫,和王寡婦桃符上的係繩一模一樣。陳三槐低頭看腳邊那截褪色紅繩,沒撿,也沒動。他知道那不是巧合,是錨點,是債根紮進地脈的記號。
“推。”他說。
林守拙咬破指尖,在導管接口畫了個血符。紙管瞬間變硬,像鋼筋接頭。張黑子站到巨魔背後,哭喪棒插進地縫,影子張開,把巨魔的陰氣往塔口導。陰兵殘陣隻剩兩個還能動,一個扶虎符,一個舉令旗,旗子破得像被狗啃過。
巨魔開始下沉。
不是摔,是沉,像一口井慢慢吞人。三顆頭先後沒入地底,六隻手卡在塔口邊緣,手指還在抽,像是想扒住現實。最後一根手指消失時,地底傳來一聲悶響,像是鎖舌咬合。
塔封了。
陳三槐鬆手,虎符掉在地上,藍光弱得像快斷的ifi信號。他蹲下撿,手指剛碰到,手環又震了。
不是短信。
是香爐。
孫不二抱著核聚變香爐蹲在坑邊,爐身裂了三道縫,火苗黃得發灰。他抬頭,臉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最多三分鐘,再燒就炸。”
“夠了。”陳三槐把算盤從袖子裡抽出來,第七顆裂珠還在,卡在指根。他用指甲蓋一摳,珠子掉進掌心,灰撲撲的,像是被燒過又泡過水。
“這是什麼?”孫不二問。
“金融鬼話批注頁的灰。”陳三槐把珠子拍進爐膛,“加進去,火能撐五分鐘。”
孫不二沒問哪來的灰,直接把批注頁揉成團扔進去。火苗“轟”地一下竄起來,藍得刺眼,爐壁裂縫裡冒出gps信號紋路。
“烤。”陳三槐把虎符按在爐口。
孫不二調火,把溫度鎖在“陰德結算”頻段。爐火映出三十七張紙錢輪廓,一張張飄出來,像剛出爐的燒餅。前三十張正常,浮現各國地標:埃菲爾鐵塔、自由女神像、富士山……但最後七張邊緣開始融化,顯出牧場輪廓,和澳洲這片一模一樣。
“三十七國。”孫不二數完,嗓子發啞,“三十七個指揮中心。”
陳三槐一張張撿起來,手指過處,紙錢自動疊成方塊。最後一張是東京的,鐵塔旁邊,有個小攤縮影,攤主是王寡婦,豆腐還在冒熱氣。
他沒說話,把紙錢塞進道袍補丁拚的北鬥袋裡。
“還要查。”林守拙突然開口。他手裡多了艘紙潛水艇,艇身用血漿加固,接口插著半截狗尾巴草根,“海底還有數據。”
張黑子走過來,把草根從潛艇尾部拔出來,重新插回去,草須自動轉向東南。他點頭:“磁場穩定區在那邊。”
林守拙把潛艇扔進地縫。潛艇剛入水,艇身就滲出黑油,油裡浮著陰文,像是賬本殘頁。十分鐘後,潛艇浮回來,尾部焦了,但存儲芯片還在。
陳三槐用虎符解碼。
芯片亮起,投影出一段段影像:清末,一個穿長衫的男人在錢莊燒紙錢,火裡跳出威廉·孔的臉;民國,西裝革履的替身在銀行兌換冥幣,背後是判官筆勾畫的生死簿;七十年代,漁夫打扮的替身把紙錢塞進漁船,沉入海底;八十年代,商人模樣的替身在股市崩盤前拋售陰德期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