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驢的蹄子懸在半空,草尖抖得像抽筋。陳三槐的手腕還保持著下壓的力道,但腳沒落下去。林守拙那聲“彆踩”卡在他耳膜裡,比後頸那塊燒得發黑的印子還燙。
他把虎符從算盤第七珠拔出來,藍光已經不是在閃,是在抽搐。孫不二把香爐往前一推,紫火縮成一根線,照著那滴從蹄印裡滲出的陰德水。水字又變了,這次是“入”,筆畫末端帶鉤,像是催命符。
陳三槐反手把虎符插進自己影子裡。地麵一震,影子突然變深,像口井。藍光順著影子往上爬,爬到腰就斷了。他咬牙,把算盤往地上一摔,裂珠彈出去,撞在香爐上,反彈回來時帶了一絲紫火,落進袖口。
後頸的符文跳了一下,暗紅紋路往皮下鑽,像是被什麼東西拽著往裡走。
湯映紅的陰德app又震了。這次沒聲音,隻在紙驢耳朵裡打出一行字:“綁定完成度:23。”
話音未落,天邊裂開一道口子。不是雲破,是空氣本身被撕開,露出後麵泛黃的紙頁質感。一隻戴著玉扳指的手從裡麵伸出來,判官筆蘸著朱砂,往虛空一劃。
生死簿攤開了。
紙頁翻動,停在“陳三槐”那行。判官陸離的臉從簿子裡浮出來,嘴角掛著職業微笑,眼角卻沒動。他筆尖一勾,功德值那一欄的數字從“七萬九千三百”一路滑到底,歸零。接著筆鋒一轉,在陽壽欄寫上“即刻拘魂”。
風沒動,但所有人都聽見了紙頁翻動的聲音,像是賬本合上最後一筆。
陳三槐抬手就把《金融鬼話》甩了出去。賬本飛到半空,封麵二維碼正對判官筆尖。兩股力撞上,炸出一串電火花,劈啪作響,燒焦味混著朱砂的腥氣。
林守拙從紙驢肚子裡抽出一張新紮的紙盾,還沒完工,邊角還毛著。他咬破手指,血滴在盾麵,默寫《第十九變》殘陣。紙纖維吸了血,開始蠕動,浮出四個陰文:“非授權訪問”。
判官筆頓了一下。
陸離的微笑裂了半分。
紙盾突然“哢”地一聲裂開,一道血線從裂口滲出,落地時凝成一根微型哭喪棒,三寸長,棒頭刻著錯彆字版的往生咒。
孫不二盯著那根小棒,又抬頭看林守拙。林守拙臉色發白,但沒說話。他知道那不是他畫的。
陸離冷笑,筆尖一壓,生死簿合上半寸。陳三槐膝蓋一軟,差點跪下去。他左眼突然刺痛,通陰眼視野裡,祖先陰債清單嘩嘩翻頁,全是紅字,最後一行寫著:“欠判官陸離,利息翻倍。”
他罵了句臟話,順手把算盤往天上一彈。第七顆裂珠撞上生死簿投影,珠子裂得更狠,但內部閃過一絲極細的陰文——“吳”。
字一閃即逝。
陸離的筆還沒收回去,天邊又是一震。張果老倒騎二維碼,車筐裡的蟠桃味辣條撒了一路,葫蘆口對準生死簿,猛地一噴。
一道金光射出,不是火焰,也不是雷電,是純粹的功德光波。光波撞上判官筆的朱砂力場,兩人中間炸出一圈氣浪,吹得紙錢亂飛。
陳三槐趁機把虎符插進自己影子深處。這次影子沒斷,反而膨脹起來,像從地底拉出一根樁。藍光順著脊椎往上頂,後頸的符文退了半寸,停在暗紅狀態。
張果老在車上咳嗽兩聲,葫蘆口的光弱了。
陸離冷笑更重,判官筆一轉,生死簿翻到另一頁。這次是林守拙的名字,功德值也開始往下掉。
林守拙臉色一變,紙盾“啪”地炸成紙屑。他沒再畫陣,而是從懷裡掏出《陰陽折紙七十二變》圖譜,翻到第十九變,用指甲蓋刮下一點紙灰,混著鼻血抹在新紮的紙盾上。
紙盾剛成型,孫不二就把香爐紫火聚焦過去。光束照在盾麵,殘陣開始重組,筆畫扭曲、拉長,最後拚成一個古篆——“吳剛”。
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