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片上那行字還在發燙,像塊剛從爐子裡扒出來的鐵。
陳三槐沒伸手去碰。他隻是把光劍虛影收回袖中,順手從懷裡摸出一疊防水冥鈔,用指甲蓋在桌角磕了三下,不多不少。
“準備打撈。”他說。
林守拙正蹲在基站旁翻工具箱,聽見這話差點把剪刀吞了:“打……打撈?那是服務器,不是魚塘。”
“一樣。”陳三槐低頭折紙,手指翻動間,一張冥鈔已變成漏鬥狀的小玩意兒,底部連著根細線,“數據阱吃進去的是魂,吐出來的是假記憶。咱們得把真東西撈回來,不然那些人就算摘了眼鏡,腦子裡也隻剩半截人生。”
孫不二盯著屏幕,聲音發乾:“可防火牆還在運行,反向追蹤信號已經鎖定了我們三個頻段。再靠近,主機可能會自毀。”
“那就讓它毀。”湯映紅把保溫桶往地上一放,掀開蓋子,一股甜膩中帶苦的香氣飄出來,“但我得先加點料。”
她舀了一勺湯,順著主機散熱口倒進去。液體滑落時發出輕微滋響,像是雪落在熱鐵板上。
張黑子站在外圍,耳朵上的狗尾巴草早燒沒了,隻剩個焦梗。他眯眼看著井口殘留的紫霧:“你們有沒有覺得……太安靜了?”
沒人答話。
因為喇叭裡又響起了那個聲音。
“陳三槐。”
孔門生的聲音這次不再扭曲,反而清晰得像貼著耳膜說話,“你動我的湯,我就讓第一個喝下去的人,忘記自己怎麼呼吸。”
湯映紅冷笑一聲,直接把整桶湯全灌進了冷卻口。
“忘了更好。”她說,“省得天天惦記你這張臉。”
主機嗡地一震,散熱風扇轉速陡增,蒸汽從縫隙噴出,在空中凝成模糊人臉,眨眼又散。屏幕上的數據流開始紊亂,原本整齊排列的日誌像被無形的手撕扯,瘋狂滾動。
陳三槐卻在這時候把折好的“吸塵器”貼上了主機外殼。
冥鈔遇熱即燃,卻不化為灰燼,反而沿著預設紋路亮起暗紅線條,像血管一樣蔓延開來。他低聲念了句什麼,左手按住沙漏,右眼微微抽搐了一下——那是祖宗們罵人的前兆。
但這一次,他沒流淚。
“成了。”他鬆開手,“偽審計程序上線,ai現在以為我們是地府合規檢查組。”
林守拙瞪大眼:“你就靠太爺爺造假的灰,騙過了陰間ai?”
“不止。”陳三槐指了指吸塵器底部的導管,“還得靠你那隻啃月光的紙馬。”
林守拙一拍腦門,趕緊從背包裡掏出一隻巴掌大的紙馬,取下它一隻眼睛安在導管接口上。紙馬瞬間萎了半邊,但導管內壁浮現出微弱銀光,像是有東西正緩緩流動。
“月光靈性接入。”他說,“能分辨真假記憶流。隻要數據還在跑,它就能找出活人魂被切走的那一段。”
屏幕突然跳出警告框:【核心記憶池訪問請求——允許?yn】
孫不二手指懸在鍵盤上方,猶豫了一秒。
陳三槐直接按下了回車。
畫麵切換,一片漆黑之中浮現出無數漂浮的碎片,每一塊都映著不同人的臉——老人、孩子、穿校服的少女、拄拐的大爺。他們閉著眼,嘴唇微動,仿佛在重複某段被設定好的台詞。
“找到了。”孫不二聲音發顫,“這是生魂本體殘留意識,還沒被融合。”
進度條在角落緩緩推進:記憶吞噬協議——47.3
“還有時間。”陳三槐盯著那串數字,“但他們每分鐘都在拚湊新的‘孔門生’。”
湯映紅忽然皺眉:“等等,我聞到了味道。”
眾人一靜。
她鼻子輕輕抽動:“桂花香……不對,是榴蓮混著焦糖。有人在用我的情緒煉湯。”
“複製配方還不夠。”陳三槐冷笑,“他在拿你的體香當鑰匙,解鎖更深層的記憶權限。”
孫不二猛地調出後台日誌:“果然!係統裡有個隱藏進程,叫‘情緒共鳴橋’,正在通過冷卻液循環提取香味分子結構……這玩意兒根本不是降溫用的,是呼吸機!他在借服務器喘氣!”
空氣沉了一瞬。
然後陳三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