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在手機背麵震得發燙,像是塊被曬透的石頭。陳三槐的手沒鬆,右眼又開始發熱,一滴金淚順著顴骨滑下來,落在玉佩正中的凹槽裡,發出“嗒”的一聲輕響,像銅錢掉進鐵罐。
屏幕閃了下,跳出一行字:【親屬驗證失敗】
“靠。”他低聲罵了一句,手指還在按著,力道沒減,“連親爺孫都不認?”
林守拙喘著氣從牆邊挪過來,袖口沾著紙馬燒剩的灰。他蹲下身,用指尖蘸了點炭灰,在地上劃了個歪歪扭扭的圈,嘴裡念叨:“招靈陣不講究對稱,講究誠意——咱這會兒就差燒個紙人當伴奏了。”
湯映紅靠在香爐殘骸旁,抬手抹了把脖子,指尖一撚,擠出最後一點香氣。那味道不像玫瑰也不像桂花,倒像是舊磁帶放久了的黴味,混著點超市打折酸奶的氣息。她把這點體香輕輕彈進陣眼,地麵那圈灰突然微微發亮。
張黑子站在門口,哭喪棒拄地,另一隻手摸了摸懷裡裂成兩半的工作證。他低頭看了眼,忽然抬起腳,衝著陣法中央的地磚就是一下,棒頭磕出個悶響。
“地脈通了。”他說,“再不來,我就把夜壺裡的土全撒這兒,熏也把他熏出來。”
話音剛落,玉佩猛地一顫,差點從陳三槐手裡跳出去。緊接著,地下傳來一聲咳嗽,乾巴巴的,像老收音機開機前的雜音。
“臭小子!我用二十年陽壽換了這個!”那聲音一出口就帶著火氣,還夾著點京劇腔調,“你倒好,拿它當手機支架?”
地麵裂開一道縫,不是那種陰森森的黑口子,反倒像公園長椅被坐鬆了的木板間隙。一隻穿著太極鞋的腳先探出來,鞋麵繡著“福如東海”四個小字,接著是另一隻腳,穩穩踩在地上。
太爺爺陳太公整個人彈了出來,動作利索得不像七十多歲的人。他穿著藏青色太極服,腰杆筆直,耳朵上還掛著個藍牙耳機,手裡攥著個遙控器,屏幕上正播著一段廣場舞教學視頻。
他落地第一件事,是回頭一腳踹飛那道裂縫。裂縫“啪”地合攏,連灰都沒揚起來。
“綁定老子!”他衝陳三槐吼,“誰準你動我重孫子的命?活膩了是不是?”
說著一把奪過玉佩,往自己胸口一拍。玉佩貼上衣服的瞬間,整塊青灰色石頭泛起金光,像是被泡進了熱豆漿。
係統提示音響起,這次是女聲,還挺溫柔:【親屬關係確認,陽壽透支權限開啟。當前可提取額度:19年3個月,是否立即執行綁定?】
“綁!”太爺爺頭也不回,“扣我二十年,現在就轉!”
“您不是隻剩十九年……”陳三槐剛開口。
“少廢話!”老頭瞪他,“我ps改過三次壽命記錄,外加在養老院vr健身房打卡三年,青年套餐早把我骨齡壓到三十以下。扣二十年沒問題!”
金光驟然暴漲,一圈波紋掃過整個房間。香爐廢墟裡那團蠢動的黑氣像是被燙到的蟑螂,猛地縮成一團,隨即“噗”地散了。
手機屏幕刷新,主界麵跳出新的操作欄:【至親陽壽調用係統】
【綁定者:陳太公已激活)】
【剩餘可用年限:20.0】
林守拙坐在牆角,盯著那行字看了半天,喃喃道:“您這哪是養老……這是搞陰間內卷啊?”
“內什麼?”太爺爺摘下藍牙耳機,塞進陳三槐耳朵裡,“聽著,這是我剛續費的私人頻道,地府養老院vip專線,有事直接喊‘爹’就行。”
“我喊您爺。”陳三槐糾正。
“一個輩分兩個叫法,不影響感情。”老頭擺擺手,忽然轉身對著眾人咧嘴一笑,“知道為啥我天天網購骨質疏鬆靈?這不是補鈣,是保養——這身子骨,可是按青年會員養的!”
說完,他原地扭了兩下,雙臂展開,腳步靈活地跳起舞來,動作標準得像是電視裡放的《最炫民族風》領舞。
湯映紅看得愣住,脫口而出:“您這跳的是……第九套廣播體操?”
“改良版!”太爺爺一邊扭胯一邊說,“加了太極雲手和京劇亮相,專治老年抑鬱。上周我還帶隊去酆都廣場賽舞,贏了台全自動燒紙機。”
林守拙扶著牆想站起來,結果腿一軟又坐回去:“所以您收藏那十二個唱戲的紙人,不是因為喜歡……是為了找舞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