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槐的指尖懸在“確定”上方,像根卡住的算盤珠子,動不了也退不回。屏幕底端那條日誌還在閃,【用戶“孔門生”試圖通過第108次轉世身份申請節日分紅】,字麵平靜,背後腥臭味直衝腦門。
他沒縮手,也沒按下去。而是慢慢把指甲蓋往桌角一磕,發出“嗒”的一聲。這一聲不大,但路由器接口抖了半拍。
第二顆算盤珠子飛出去,撞在u盤側邊,金屬殼輕震。第三顆打在機頂盒邊緣,屏幕雪花閃了幾下,太爺爺的聲音剛冒頭:“你這敗家——”,信號“滋”地斷了。
係統重啟界麵跳出來,進度條慢得像是燒紙錢時被風吹歪的火苗。陳三槐趁這空檔,咬破手指,在空中畫了個“查淵符”。血還沒落穩,一股看不見的力道直接把它撕成碎末,飄下來時像幾片褪色的郵票。
“彆費勁了。”電子蟋蟀突然開口,聲音從底盤小孔裡擠出來,帶著點電流雜音,“這玩意兒不是咱們寫的代碼。”
陳三槐眼皮都沒抬:“你又在這兒聽?”
“我養的電子蟋蟀本來就在錄後台數據。”孫不二的聲音懶洋洋的,“你當它真隻會剪視頻?它連你昨天放的三個屁都做了頻譜分析。”
“那你倒是說說,誰寫的?”
“沒人寫。”蟋蟀震動了一下,喇叭口吐出一段音頻波形圖,“是‘醒來’的。”
陳三槐盯著那波形,看著看著,發現起伏節奏和他小時候聽過的祖墳祭文調子一樣。他忽然想起什麼,低頭看腳背——紙灰還粘著,像一層洗不掉的老皮。
就在這時候,平台自動彈窗:
【子孫功德共享係統v1.0已上線】
【綁定親屬:72人】
【可透支壽命總額:382年】
【當前剩餘可用命格:3天】
下麵還附了個小按鈕:【一鍵繼承】
“這不是升級。”陳三槐低聲說,“這是認親。”
話音未落,天上裂開一道縫。一朵雲卷成公章形狀,蓋下一枚蟠桃核雕的證書,落地變成一行字:“本係統知識產權歸屬天庭元宇宙事務部,未經授權禁止商用。”
緊接著,地底冒出一卷泛黃簿冊,啪地攤開,朱砂寫著:“根據《陰陽律典》第三十七條,所有跨維度功德流轉係統須由陰司備案,現責令立即停運。”
玉帝派來的使者穿著西裝打領帶,手裡提著個印有“天庭版權保護中心”的公文包。閻羅王那邊押來的生死簿副本由兩個牛頭抬著,封皮上燙金大字:“地府唯一合法認證”。
兩撥人隔著黃泉路對站,中間就剩陳三槐蹲在地上,手裡攥著u盤。
“誰授權你們動我後台?”他抬頭問。
“你是運營方,我們找你要源碼天經地義。”天庭使者推了推眼鏡。
“源碼?”陳三槐冷笑,“我連編譯器都沒裝過。這係統自己長出來的,你要代碼,不如去挖我家祖墳看看碑文。”
“放肆!”閻羅王的聲音從生死簿裡傳出,“此等逆天之物,豈能容其野蠻生長!”
陳三槐沒理他。他把機頂盒翻過來,找到底部接口,插進一根紙折的數據線,另一頭連上電子蟋蟀。他對著蟲殼說:“把你錄的所有托夢錄音,全放一遍。”
蟋蟀沉默兩秒,然後開始播放。
第一個聲音蒼老,帶著北方土腔:“三槐啊,咱陳家守香火三百年,不是為了讓你搞直播的……”
第二個年輕些:“哥,我是你爹,我知道你在聽。透支的事,我不怪你,但我媽的骨灰盒還沒安好……”
第三個女聲哽咽:“我是你姑奶奶,民國二十三年死在逃難路上,到現在沒人給我燒雙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