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紅光還在閃,像是誰把警報器按住了開關就再也不鬆手。
陳三槐蹲在地上,右眼的淚水順著臉頰滑下來,在下巴處滴落。他用指甲蓋刮起地上那片黑色痕跡,抹在太爺爺的智能機頂盒屏幕上。屏幕一閃,跳出一堆亂碼,接著是幾行歪斜的文字:奈何橋etc係統日誌·已加密。
“不是故障。”他說,“是有人改了賬。”
林守拙靠在牆邊,手裡還捏著金蟾路由器的殘片。他把碎片拚了又拚,最後用紙條纏住兩端,接上一根燒焦的電線,塞進功德銀行主機的usb口。
“信號不穩。”他嘟囔,“但能看一眼是一眼。”
主機嗡了一聲,牆上投影出畫麵——奈何橋頭擠滿了鬼魂,排成一條看不到頭的長隊。橋麵電子屏滾動著紅字:“通行費上調至雙倍,請及時補繳。餘額不足者禁止過橋。”
一個穿壽衣的老頭掏出一把紙錢塞進讀卡器,機器吐出一張小票,寫著“扣除陰德幣3.72,滯納金+7.44”。老頭當場坐地不起,開始嚎喪。
“這不是收費。”陳三槐說,“這是搶。”
他左眼突然發燙,陰債清單自動展開。密密麻麻的名字往下刷,全是近期新增的“奈何橋通行超支”記錄,金額精確到小數點後三位,收款方統一寫著:陰陽資產管理公司。
“陸離的殼。”他冷笑,“連名都不換一下。”
話音剛落,牆上的投影閃了幾下,跳出一個戴著vr眼鏡的腦袋。是孫不二。
“聽我說。”他的聲音斷斷續續,“etc係統是我做的,為了防止排隊堵橋。算法原本是按香火量浮動計費,但現在被人加了‘滯納金協議’,所有交易自動翻倍,而且不能申訴。”
“誰動的手?”陳三槐問。
“權限最高級。”孫不二說,“需要判官筆簽名,還要生死簿做驗證密鑰。普通人碰都碰不了。”
陳三槐盯著左眼裡的債務名單,忽然發現每條記錄後麵都有一個極小的符號——像是一道朱砂劃過的痕跡。
“判官筆跡。”他說,“還是他。”
林守拙抬頭:“你要怎麼修?”
“上傳補丁。”陳三槐走到主機前,打開後台管理界麵,“隻要把‘滯納金協議’標記為非法條款,係統就會自動回滾。”
他剛敲下確認鍵,主機突然發出尖銳鳴響,屏幕彈出紅色警告:操作失敗。檢測到非法乾預行為。係統進入保護模式。
“不行。”他說,“現在連管理員都被鎖了。”
林守拙咬破手指,在主機外殼畫了一道符。符剛畫完,就被一股無形力量撕碎,化成灰燼飄散。
“防火牆反噬。”他說,“再試一次,主機可能直接報廢。”
兩人沉默。
外麵風大了起來,卷著紙灰撞在玻璃上。街對麵的燒紙爐徹底滅了,隻剩一根鐵管戳在那兒,像根斷掉的旗杆。
陳三槐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右眼淚水還在流,一滴一滴落在鞋麵上,滲不進去,聚成一小灘黑水。
他忽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一包影灰——那是上次張黑子偷幫他辦驢通行證時,留下的“好處費”。據說這灰是鬼差影子吃剩的燒雞骨頭磨的,沾過公務氣息。
他把影灰撒向主機接口。
灰粒碰到電路板的瞬間,空氣中浮現出一道模糊影像——
陸離坐在一間偏殿裡,麵前攤開生死簿。他手指輕敲頁麵,嘴角微揚。旁邊站著一個穿西裝的男人,正把象牙手杖插進一台設備的插槽。
是威廉·孔。
影像裡,手杖與設備連接處緩緩析出一點透明液體,滴在防火牆上,立刻腐蝕出一個小洞。數據從洞口湧出,彙成一條暗流,直通“陰陽資產管理公司”賬戶。
“他在洗錢。”林守拙低聲說,“用係統漏洞造虛假交易,把陰德幣衝進自己口袋,再假裝是用戶欠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