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著紙灰在燒紙桶邊打轉,陳三槐右眼又開始發燙。
他沒去擦,隻是盯著那堆灰。剛才還安靜的電子蟋蟀盒子突然抖了一下,發出一聲短促的鳴叫,像是臨死前抽了最後一口氣。
孫不二猛地抬頭:“不對勁。”
話音剛落,桶裡的灰自己動了起來,一圈圈往外擴,像有人拿筆在地上畫符。藍光從灰縫裡鑽出來,直衝天上。
“拘魂程序啟動了。”孫不二聲音發緊,“它借香火當引子,繞過防火牆,直接連上了陰司主網。”
陳三槐蹲下身,撕下道袍上一塊補丁,蘸了右眼流下的淚水,在地上劃了一道線。線剛畫完,藍光就歪了一下,但沒斷。
“擋不住。”他說。
孫不二把鐵盒拍在地上,手指在冒煙的接口處亂摳。“我試試後門……這破係統還是我去年修的,密碼是‘牛頭愛吃素’。”
盒子閃了幾下紅光,屏幕上跳出一行字:【目標鎖定:攜帶紫河車碎片者】。
陳三槐愣住。
“驢車。”他反應過來,“那車上還有上次剩下的包裝紙,沾過紫河車粉末。”
孫不二抬頭:“係統現在全頻掃描,隻要帶點相關元素,一律當亡魂處理。你那驢車……已經被標成高危目標了。”
地麵震動起來。
百米外,陳三槐停驢車的地方騰起一陣塵土。那輛破車四蹄離地,硬生生被拽了起來,車身扭曲著,像穿過一層看不見的膜,眨眼間消失不見。
“它走了。”孫不二喃喃。
陳三槐一拳砸在地上:“去哪兒了?”
“還能去哪兒。”孫不二苦笑,“奈何橋頭,vr直播入口。”
話音落下,半空中浮出一塊透明屏幕。畫麵晃了幾下,穩定下來——正是奈何橋邊。驢車四蹄搭在石板上,背上紙錢箱自動打開,一張張冥幣往外飛。
橋頭鬼差拿著手機掃碼付款,每買一張,就有紫色碎殼從紙裡飄出,落在地上還微微發亮。
“真是紫河車殘片。”陳三槐咬牙。
彈幕刷得飛快:【這錢能洗陰債嗎】【主播賣的是不是孟婆湯原料】【求鏈接,我要囤十箱】
驢脖子上掛著的小木牌也被掃進鏡頭,上麵歪歪扭扭寫著“陳三槐專用運輸工具”。
“它把我驢車搞成帶貨主播了?”陳三槐聲音都變了調。
孫不二盯著屏幕角落的標識:“這不是普通直播,是陰司認證的官方通道。後台運行的是輪轉王特批的‘往生電商協議’,一旦開啟,陽間無法手動關閉。”
“那就沒人管?”
“有。”孫不二指了指天,“但管的人,才是麻煩的源頭。”
街角陰影一顫,張黑子走出來。他手裡反戴著工作證,嘴角油光閃閃,剛吃完一隻燒雞。
“你們也看見了?”他把雞骨頭扔進路邊溝裡,“我巡邏路過,發現這車影子不對勁。它的影子在自己走,還踩著代碼節拍。”
陳三槐問:“你能切斷信號?”
“我是鬼差,不是程序員。”張黑子聳肩,“但我能進去看看。這玩意兒走的是地底數據隧道,我的影子能穿過去。”
他舉起哭喪棒,輕輕敲地。地麵像水一樣蕩開一圈波紋,他的身體慢慢變淡,最後隻剩一道影子貼在地上,迅速朝橋的方向滑去。
“他能行嗎?”陳三槐問。
“不知道。”孫不二搖頭,“但他去了總比沒人去強。”
屏幕突然一跳。
直播畫麵被切掉,取而代之的是一支筆。
判官筆。
朱砂筆鋒懸在空中,一筆一劃寫下幾個大字:【陰陽合同生效,違約代價即刻執行】。
陳三槐胸口猛地一沉,喉嚨發腥,一口血噴在燒紙桶上。
“十年。”他咳著說,“扣了我十年陽壽。”
孫不二瞪大眼:“他們真敢動手?”
“不是他們。”陳三槐抹了把嘴,“是陸離。他用程序漏洞走通了合法流程。合同是我師父那輩簽的,我繼承了債務,也就繼承了懲罰條款。”
他左眼視野裡,祖先們的債單瘋狂滾動,功德值瞬間跌破紅線,紅色警告一閃一閃。
“再這樣下去,我不用等下輩子,這輩子就得躺進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