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車還在響。
鈴鐺一晃一晃,聲音沒斷。陳三槐蹲在地上,手指摳著鞋底那枚銅錢,冷得像是剛從冰水裡撈出來。他盯著驢車頭頂懸浮的二維碼,光影扭曲,一張張紙錢從箱子裡自動飛出,燒成灰之前,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線條。
是圖。
不是普通的圖。他把一張剛飄起的紙錢按在額頭上,左眼立刻看到疊加層——地下三層結構,彎彎曲曲的管道標著“紫河車輸送”,牆體內嵌著“壽命抽取節點”,角落還有個紅框寫著“金融屏障接口”。
這不是施工圖。是犯罪設計圖。
他吐了口氣,把銅錢彈出去,砸向二維碼投影。光碎了一地,殘影裡蹦出一段聲音:“……指令源來自陽間東經118.3,海拔負47米。”
聲紋熟悉。
是他師父臨死前那一晚的聲音。
陳三槐沒動。他知道這聲音不該存在。那晚之後,所有錄音都被湯映紅燒了。可現在它又出現了,像是被人提前錄好,藏在程序底層。
驢車突然抖了一下。
後輪底下滲出黑水,順著地麵流到他腳邊。他低頭看,黑水裡浮著半片紙人碎片,上麵印著模糊的條形碼。他撿起來,用指甲刮了刮,條碼掃出來一行字:r6,運輸批次0315,目的地——遊樂場地下b3。
他記得這個編號。
三年前,張黑子跟他提過一次。說是夜裡巡邏時發現有人往紙紮童男肚子裡塞東西,查到一半線索就斷了。當時他還笑張黑子太較真,一個鬼差管什麼走私。
現在他知道,那晚的事根本沒結束。
遠處傳來啃咬聲。
張黑子從街角走過來,手裡拎著半隻燒雞,嘴上油乎乎的。他走到驢車旁,抬頭看了眼空中飄的圖紙,臉色一下子變了。
“這通道……”他咽下一口肉,“跟我當年挖的那條一模一樣。”
陳三槐扭頭看他。
“六道輪回找我運貨。”張黑子把雞骨頭往地上一扔,“他們說隻是送點紙人過去,讓我走地下通風道。我貪了點好處費,就答應了。那條道是我親手挖的,拐三個彎,最後一段貼著地下水渠走,一般人找不到。”
他指著圖紙上一條彎曲的線:“就是這兒。連坡度都一樣。”
陳三槐沒說話,伸手去撿那根骨頭。張黑子皺眉,但沒攔他。
骨頭很輕,表麵有燒焦的痕跡。他在邊緣摸到一點刻痕,用銅錢刮了刮,顯出幾個小字:r6。
和紙人上的編號一致。
“你不是說那天被人用幻術迷住了?”陳三槐問。
“是啊。”張黑子撓頭,“我記得自己在墳地跳舞,醒來已經在值班室了。燒雞也沒了,還以為被野狗叼走了。”
“現在它回來了。”陳三槐把骨頭舉起來,“你還記得是誰給你的任務?”
“係統派單。”張黑子苦笑,“匿名委托,結算走陰司內部賬戶。我隻知道收貨方代號‘威廉’,付款方賬戶名帶‘孔’字。”
陳三槐把骨頭放進驢車二維碼的殘影裡。
光影一閃,畫麵跳轉。
一個穿黑袍的人站在印刷廠裡,手裡拿著一疊圖紙,正往一個紙紮童男的肚子裡塞。動作熟練,像是做過很多次。鏡頭拉近,能看到圖紙一角寫著:遊樂場地下結構·終版。
那人轉身時,袖口滑下一截象牙手杖。
張黑子猛地吸了口氣。
“是他!”他聲音發抖,“那天讓我產生幻覺的就是這根手杖!我看見滿墳地的人都在蹦迪,音樂還是電子的……我還跟著跳了兩下。”
陳三槐盯著屏幕裡那隻手。右手虎口有道疤,像是被什麼東西咬過。
他見過這道疤。
在陸離寫判官筆的時候。
孫不二騎著摩托衝過來時,車尾冒著煙。他抱著那個鐵盒,電子蟋蟀在裡麵叫得像要炸開。
“出事了。”他跳下車,把盒子拍在驢車上,“有人在燒圖紙。”
屏幕上跳出實時畫麵:一間廢棄印刷廠,火堆裡全是紙錢,每燒一張,就浮出一行字——第475章過山車主軸承重圖。
更糟的是,蟋蟀下方跳出血色數字:壽命波動檢測中……+1同步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