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槐的呼吸很慢,像是怕驚動什麼。他沒睜眼,也沒動身子,隻是腳底那雙破布鞋在微微發燙。七顆流星嵌進補丁的位置,北鬥七星的陣型還在運轉,功德流被壓著,一縷一縷往下沉。
牆角堆著一堆印刷樣稿,是林守拙昨天送來的“文曲星文創”係列,主打“地府高考狀元符”。紙人模型排成一排,臉上塗了金粉,手裡捏著小毛筆,等著上機印刷。
現在其中一台停了。
那個紙人左手還抓著筆,右手卻自己動了起來,在空白卡片上歪歪扭扭寫下一行字:“租賃期限非十年,實為命格綁定終身。”
陳三槐眼皮跳了一下。
這話他還沒簽,合同更是沒影的事。可這紙人寫出來的,正是第488章要租用v場地的隱藏條款。
他慢慢撐起身子,驢車殘骸橫在監控探頭前,擋住半個視野。手指摸到算盤珠,掌心那串“太奶奶充值碼”又開始閃,像有人在他腦子裡按刷新鍵。
他把珠子塞進袖口,走過去掐斷香火線。
墨汁順著桌縫往下滴,滲進地板。一滴落下去,地麵就泛起一層薄霧,顏色發灰,帶著點鐵鏽味。
他蹲下來看。
霧氣散開時,隱約顯出幾個字:“酆都證券交易所”。
還沒看清,字就沒了。
門外傳來腳步聲,楊石頭提著夜壺進來,壺身上刻著“信用土地”四個字。他往地上一看,皺眉:“你這兒漏墨了?”
“不是普通的墨。”陳三槐說,“它會寫字。”
楊石頭蹲下來,拿夜壺接住一滴。墨汁滑進去,他晃了兩下,壺底忽然浮現出幾行小字:“明日陰市跌幅預估:17.3”。
他愣了愣,又晃一次。
還是這行字。
“我靠。”他低聲罵,“這不是預測,這是催債單吧。”
陳三槐盯著那壺,問:“以前見過這種墨嗎?”
“像賬房偷印冥鈔的邊角料。”楊石頭搖頭,“但多了股怨氣,像是誰憋著一口氣沒咽下去。”
話音剛落,印刷機又響了。
另一台紙人傀儡吐出一張新卡,臉沒畫完,五官模糊,可那張嘴突然動了一下,發出聲音:“我沒死……我是被做成賬本的……”
陳三槐衝過去拔掉電源。
紙人僵住,眼睛卻還睜著,瞳孔位置是兩個小黑點,像是被人用針紮過。
楊石頭把夜壺放在桌上,往後退半步:“這玩意兒不對勁,它不該有魂。”
“不是魂。”陳三槐說,“是記憶殘留。”
他回頭看向門口。
林守拙正蹲在印刷機旁邊,滿手黑墨,嘴裡嘀咕:“差一口氣……就差一口氣……”
“你來了多久?”陳三槐問。
“從你昏迷就開始了。”林守拙抬頭,“我知道你在裝死。你鞋底冒金光的時候我就看見了。”
陳三槐沒否認。
林守拙站起來,從懷裡掏出一本破舊圖譜,封皮上寫著《陰陽折紙七十二變》。他翻到第十九頁,原本空白的地方,現在多了一套完整折法。
“活人變紙人。”他說,“我一直卡在這一步。現在它自己補全了。”
“怎麼補的?”
“用這個。”林守拙指向地上的墨跡,“含怨未亡之魂,加上契約墨汁,就能把活人的意識折進紙身。但這技術不完整,折出來的人活不過三分鐘。”
陳三槐撿起那張剛打印的卡,對著燈看。
墨跡深處有細微紋路,像是血管,又像是符線。他用指甲刮下一點,抹在指尖搓了搓,感覺像沙子,又有點黏。
“試試稀釋。”他說,“用功德酒。”
楊石頭從腰後摸出個小酒壺,倒了一點進去。三人合力把墨汁攪勻,重新灌進印刷機。
第一張紙人成型時,臉還是模糊。
第二張,鼻子出來了。
第三張,眼睛睜開,是個中年男人,穿著西裝,領帶歪著,臉色青白。
“城南富商。”楊石頭認出來了,“三年前失蹤的那個。”
紙人嘴巴動了:“我……沒死……陸離把我抓走,說我欠三十七億陰債,要把我煉成活體賬本……我簽了合同,但他們沒給我副本……”
陳三槐問:“合同在哪?”
“在我腦子裡。”紙人聲音越來越弱,“他們用墨汁灌進我的喉嚨,每一筆賬都刻在神經上……我每天要算三千條流水,錯了就被抽一次魂……”
話說到一半,它的皮膚開始發黑,像是被火燒過。
林守拙立刻貼符,可符紙剛碰到額頭就化成灰。
“不行。”他說,“它撐不住了。”
最後一道折痕完成時,紙人全身碳化,哢的一聲碎成渣。
屋裡安靜下來。
楊石頭低頭看夜壺,裡麵的墨汁還在波動,最新一行字浮現:“陰德期貨市場即將熔斷”。
他把壺蓋擰緊,低聲說:“這東西不能留。”
“也不能毀。”陳三槐看著地上殘灰,“它能寫未來,說明背後連著主係統。我們要是動手清除,等於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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