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靴底碾過滿地鏽蝕的螺栓,金屬碎屑在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他蹲下身,指尖拂過報廢機甲的胸腔外殼——那道貫穿裝甲的裂痕邊緣還殘留著高溫灼烤的焦黑,像是巨獸臨死前凝固的傷口。身後傳來阿夏輕不可聞的腳步聲,女孩懷裡的能量核心檢測儀屏幕亮著微弱的綠光,在這片被稱為“鏽帶墳場”的廢墟裡,這點光亮竟成了唯一的生機象征。
“核心碎片的輻射值還在安全範圍,但能量流失速度比預估快三成。”阿夏的聲音壓得很低,目光警惕地掃過遠處扭曲的金屬架,“剛才的震動應該是‘鐵骸群’在遷移,它們的聲呐頻率越來越近了。”
林野沒有抬頭,手裡的多功能扳手正靈巧地拆解著機甲殘骸裡的線路板。他的動作精準得像是在進行一場外科手術,指尖避開所有老化脆裂的導線,隻在關鍵接口處稍作停頓。“能撐到我們找到備用冷卻管。”他的聲音帶著金屬碰撞般的篤定,目光落在線路板中央那塊還在微弱閃爍的芯片上,“這塊‘老夥計’還沒徹底歇菜,說不定能榨出最後一點能量。”
三天前,他們所在的“磐石”聚居點遭遇了史無前例的沙暴襲擊,賴以生存的能源塔被狂風卷來的金屬碎片擊穿。作為聚居點唯一的機械師,林野帶著學徒阿夏和三名護衛深入這片廢棄的機甲戰場,目標是找到能修複能源塔的核心部件。可剛進入鏽帶墳場,護衛就被突如其來的“鐵骸群”衝散,如今隻剩下他和阿夏兩個人,還有背包裡僅剩的半塊壓縮餅乾。
“林哥,你聽!”阿夏突然抓住林野的胳膊,檢測儀的屏幕開始不規則閃爍。遠處傳來沉悶的“轟隆”聲,像是無數金屬在地麵拖拽,伴隨著尖銳的齒輪摩擦聲——那是“鐵骸群”的標誌性聲響。這些由廢棄機械零件拚接而成的怪物,靠著本能在廢墟裡遊蕩,任何攜帶能量源的生物,都是它們的攻擊目標。
林野立刻收起扳手,將線路板塞進背包,拉著阿夏躲到一截斷裂的機甲炮管後麵。炮管內壁布滿鏽跡,散發著機油和塵土混合的刺鼻氣味。他從腰間摸出改裝過的信號槍,槍口對準頭頂的夜空,手指卻沒有立刻扣下扳機——信號彈隻有兩枚,不到絕境不能動用。
“鐵骸群的聲呐範圍大概五百米,我們得往東邊的控製室走,那裡應該有完整的冷卻係統。”林野貼著阿夏的耳朵低語,目光快速掃過周圍的地形,“看到那片傾斜的金屬穹頂了嗎?穹頂下麵有通風管道,能避開它們的正麵追蹤。”
阿夏用力點頭,握緊了手裡的檢測儀。她跟著林野學習機械維修才半年,從未經曆過這樣的險境,但每次看到林野沉穩的眼神,心裡的慌亂總能平複幾分。這個總是穿著沾滿油汙的工裝、手指上布滿老繭的機械師,在聚居點裡向來沉默寡言,可每當設備出現故障,他總能在最短時間裡找到問題所在,就像此刻,即使身處絕境,他依然能清晰地規劃出逃生路線。
兩人借著廢墟的掩護,貓著腰向金屬穹頂移動。腳下的碎石不時發出“哢嚓”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林野走在前麵,每走幾步就會停下側耳傾聽,確認“鐵骸群”的聲音沒有逼近。突然,阿夏腳下一滑,檢測儀從手裡脫落,重重砸在一塊金屬板上,發出“哐當”的巨響。
“糟了!”林野猛地回頭,隻見遠處的金屬架後麵,幾對泛著紅光的“眼睛”亮了起來——那是鐵骸群的光學傳感器。他一把拉起阿夏,將她推到身後,同時拔出腰間的電擊棒。“往穹頂跑!我來拖住它們!”
阿夏沒有動,反而從背包裡掏出一把螺絲刀,眼神堅定地看著林野:“我跟你一起!”
林野愣了一下,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容。他知道阿夏的脾氣,一旦決定的事,絕不會輕易退縮。“好,那你聽我指揮。”他快速從背包裡掏出幾塊能量碎片,塞進阿夏手裡,“等會兒我用電擊棒吸引它們的注意力,你把能量碎片扔到左邊的油桶裡,碎片的高溫能引爆油桶,爭取逃跑時間。”
阿夏點頭,握緊了手裡的能量碎片。此時,鐵骸群已經衝了過來,最前麵的那隻鐵骸有著坦克的履帶和起重機的機械臂,機械臂末端的鋼爪在月光下閃著寒光。林野深吸一口氣,握緊電擊棒,朝著鐵骸群衝了過去。
“來啊!你們這些破銅爛鐵!”他大喝一聲,電擊棒頂端迸發出藍色的電弧,狠狠砸在最前麵那隻鐵骸的履帶連接處。“滋啦”一聲,電弧順著金屬外殼蔓延,鐵骸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
就是現在!阿夏立刻將手裡的能量碎片朝著左邊的油桶扔了過去。碎片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精準地落在油桶裡。幾秒鐘後,油桶“轟隆”一聲爆炸,火焰瞬間吞噬了三隻鐵骸,灼熱的氣浪將周圍的碎石都掀飛起來。
“走!”林野拉著阿夏,趁著鐵骸群被火焰阻擋的間隙,朝著金屬穹頂狂奔。身後傳來鐵骸群憤怒的嘶吼聲,但被火焰困住的它們,一時無法追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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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衝進金屬穹頂下的通風管道,管道裡漆黑一片,隻能聽到彼此粗重的呼吸聲。林野從背包裡掏出熒光棒,掰亮後扔進管道深處,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再走大概一百米,就能到控製室了。”他喘著氣說,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滿是灰塵的管道地麵上。
阿夏點點頭,靠在管道壁上休息了片刻。剛才的爆炸讓她的耳朵嗡嗡作響,但心裡卻充滿了激動——這是她第一次和林野並肩作戰,也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自己不再是那個隻能跟在林野身後學習的學徒。
兩人繼續沿著通風管道前進,管道裡彌漫著潮濕的黴味和金屬的鏽味。走了大約十分鐘,前方終於出現了一道光亮。林野放慢腳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透過通風口的格柵,看到了控製室裡的景象。
控製室裡一片狼藉,桌椅翻倒在地,控製台的屏幕大多已經碎裂,但角落裡的冷卻係統卻完好無損。更讓林野驚喜的是,冷卻係統旁邊,還放著一台完整的能源核心充電器。“太好了!”他忍不住低呼一聲,“有了這個,我們就能修複聚居點的能源塔了。”
阿夏也湊到通風口前,看到冷卻係統和充電器時,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那我們現在就進去嗎?”
林野搖搖頭,警惕地觀察著控製室裡的情況。“再等等,確認沒有危險再說。”他從背包裡掏出檢測儀,透過通風口的格柵,檢測著控製室裡的輻射值和能量波動。幾分鐘後,檢測儀顯示一切正常,沒有發現鐵骸群的信號。
“可以進去了。”林野從背包裡掏出撬棍,小心翼翼地撬開通風口的格柵,率先跳了下去。阿夏緊隨其後,落在控製室的地麵上。
兩人走到冷卻係統前,林野立刻開始檢查設備的線路。他的手指在控製台上快速操作著,目光專注而認真。阿夏則在一旁幫忙遞工具,偶爾還會提醒林野注意線路的老化情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控製室裡隻有兩人的呼吸聲和工具碰撞的聲音。當林野將最後一根導線接好,按下冷卻係統的啟動按鈕時,設備發出了輕微的嗡嗡聲,指示燈緩緩亮起綠色。“成功了!”他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阿夏也興奮地跳了起來,一把抱住林野的胳膊:“林哥,我們做到了!”
林野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落在旁邊的能源核心充電器上。“還沒完全成功,我們得把充電器也帶上,回去才能修複能源塔。”他說著,開始拆卸充電器的固定螺栓。
就在這時,控製室的大門突然被撞開,幾隻鐵骸衝了進來。原來,它們並沒有被徹底困住,而是繞開了火焰,追了過來。林野臉色一變,立刻將阿夏護在身後,同時拿起身邊的扳手,做好了戰鬥準備。
“林哥,充電器快拆下來了!”阿夏急忙加快了手裡的動作,汗水再次浸濕了她的額頭。
最前麵的鐵骸已經撲了過來,機械臂末端的鋼爪朝著林野抓去。林野側身躲開,手裡的扳手狠狠砸在鐵骸的光學傳感器上,紅光瞬間熄滅。但更多的鐵骸湧了進來,將兩人團團圍住。
“阿夏,好了沒有?”林野一邊躲避鐵骸的攻擊,一邊大喊。
“快了!還有最後一顆螺栓!”阿夏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但手裡的動作卻沒有停下。
就在這時,一隻鐵骸繞到阿夏身後,機械臂朝著她抓去。林野瞳孔驟縮,毫不猶豫地撲了過去,將阿夏推開,自己卻被鋼爪抓住了肩膀。“啊!”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肩膀上的工裝瞬間被鮮血染紅。
“林哥!”阿夏驚呼一聲,手裡的螺絲刀狠狠紮進了那隻鐵骸的線路接口處。鐵骸的動作一頓,鋼爪鬆開,林野趁機掙脫,踉蹌著後退了幾步。
“充電器拆下來了!”阿夏抱著充電器,跑到林野身邊,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林哥,你沒事吧?”
林野搖搖頭,擦掉嘴角的血跡,強忍著肩膀的疼痛,拉起阿夏:“我們走!從通風管道原路返回,它們體型大,進不來。”
兩人抱著充電器,朝著通風口跑去。鐵骸群在後麵嘶吼著追趕,但通風口的格柵太小,它們根本無法進入。林野和阿夏鑽進通風管道,朝著來時的路狂奔。
當兩人再次回到鏽帶墳場的地麵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鐵骸群沒有追出來。”阿夏喘著氣說,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金屬穹頂。
林野點點頭,靠在一塊岩石上休息。肩膀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他從背包裡掏出急救包,簡單地包紮了一下。“我們得儘快趕回聚居點,能源塔不能再等了。”他看著遠方的地平線,那裡是“磐石”聚居點的方向,“回去之後,我教你組裝能源核心,以後,你就是聚居點的機械師了。”
阿夏愣住了,隨即用力點頭,臉上露出了堅定的笑容:“嗯!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林野笑了笑,站起身,接過阿夏手裡的充電器,扛在肩上。“走吧,回家。”
朝陽緩緩升起,金色的光芒灑在鏽帶墳場的廢墟上,也灑在林野和阿夏的身上。兩人的身影在晨光中漸行漸遠,肩上扛著的不僅是修複能源塔的希望,更是“磐石”聚居點未來的文明火種。而林野知道,這隻是他在燼土之上守護文明的漫長旅程中,又一個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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