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爺子剛準備出聲，眼淚就先嗆了出來。
他太激動了！這幾年裡他成日裡被懸在頭頂的那把劍警醒著，這句話落下，他好像才鬆了一口氣地放了些提著的心。
無休倒也體諒他，坐在那裡將茶水喝完，等著方老爺子緩過來再說說南山陵的事。
期間熊浩終於忍不住地問：“這是咋了？”
林達愣愣地搖頭：“不知道啊......”他看見老爺子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很積極地抽出紙巾塞給方知舟，“快給方爺爺擦擦眼淚！”
方知舟聞言瞪向二人，成功令二人噤聲，他一手推開林達伸過來的手，這邊遞向方老爺子的手帕也被推了回來。
方老爺子陷入回憶，娓娓道來“南山陵現在是一座烈士陵園，但許多國家管理人員其實都知道，之前那個地方說好聽點是個陵園，難聽點就是一座亂葬崗，怨氣衝天。”
熊浩是知道南山陵的，他和林達曾經計劃過要去那裡探險，所以做了一些功課，知道那個地方最近幾年被禁止入內。不過這些話他們這些人也沒太當回事就是了。
隻不過後來他們在選擇探險計劃的時候，選到了他家還未開發的這座深山，因此關於南山陵的計劃就被擱置了。
方老爺子短暫地停了一下，接著說：“我們方家世代都守著這個地方，每隔五十年就加固一次祖先留下來的封印。到我爸那一輩，受戰亂影響，無奈舉家搬遷到國外，直到我成年才回來。”
熊浩問：“那封印這事兒怎麼辦？”
老爺子看他一眼，麵露愧色，“我回來時那片亂葬崗已經變成如今的烈士陵園了。受父親遺命，我一回國就加緊聯係了國家，想給南山陵加持封印，那個時候的特彆管理處不像現在處理及時。因此等我們趕去的時候，已經錯過了加持封印的最後時機。祖先留下來的封印之法早就無濟於事。特管處那些人結合當初的封印又做了些許改動方才堪堪壓住了那些怨氣。”
無休眯起眼睛，順利地從腦海裡調出了那隻貓轉述給她的記憶。
不止曾經向她討要過不少陣法與結界，不知他是用作什麼，隻不過無休給出去的總不可能是害人性命的法子，因此不止要，她也就給了。
那隻貓如她所知，成日裡借著她的威風去管那些跟它根本就不沾邊的事，大的小的都要插上一腳，沒有無休這個依仗，不止就是有九百條命也不夠用的。
她之所以在一開始就能非常肯定南山陵不可能害人性命，也有這樣的一層原因——她給出去的，無論是什麼，都不可能妄自傷人性命。
更深層次的，就是無休自信於這個世界上，有本事能改動她設的陣法的人還不存在。
“你們做了什麼？”無休平淡地問。
方老爺子神情一滯，帶著被看穿後的坦誠，“不知為何，我們研究出的封印大陣，能量消耗的十分迅速，特管處與方家每年都要在清明之前去加持一次方可維持，誰成想從五年前開始，封印失效了。”
無休眉毛一抬，“失效？”
方老爺子沉痛地點了點頭，回憶起痛處，他神色積鬱，“方家已經山窮水儘，黔驢技窮，隻得將此事外宣以求能夠找到先祖所在之時設陣的後人........”老爺子突然沉默下來，再開口言語間染上痛惜，“我的兒子，在五年前那次加持封印的過程中，以身殉陣，充作陣眼，堪堪維持住了陣法的正常鎮壓。然而至今，封印又解了。”
老爺子語氣哀慟，一眨眼，眼淚再次落下。
晚年喪子對任何人都是沉重的打擊，方老爺子一生隻有這一個兒子，為了維持他們的大陣，生生去了自己的性命。
方知舟情緒也明顯低落了下來，他開口語氣悲憤又堅定：“父親以身殉陣，加上其餘四名修者，卻也隻不過鎮壓了那群厲鬼區區五年！”
林達訥訥道：“怪不得這幾年都不是方叔叔來給我送符。”
熊浩白他一眼，不知道他這麼個缺心眼到底是怎麼順利長這麼大的，“方爺爺，然後呢？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老爺子閉眼緩和片刻，才又說道：“一個月前，適逢清明，鬼門大開之時，特管處致電方家，告知已陸續有十多人在南山陵失蹤又被發現昏倒在陵園東南角，至今未醒。我之前身體有恙無法見客，事情被外室攔下，知舟對此事毫不知情，待我得知去勘察時已經遲了。封印不再，若是今日未曾遇見無姑娘，再想重啟陣法，也隻能拿五條人命去填！”
五條人命隻維持了他們這個陣法區區五年，方老爺子的頭發是在五年前喪子的那一天白掉的。他的修行也在五年前那一天，產生了魔障。
聞言方知舟紅著眼眶緊握拳頭：“不能再拿人命去填那個陣法了！”
熊浩林達被爺孫倆的情緒感染，儘管並未見到那個‘吃人’的陣法，心情也已經沉重起來。
熊浩望向無甚表情的無休：“無休，你能幫幫他們嗎？”
此話一出，廳中三人俱將視線鎖在了無休身上，帶著殷切期盼。
沒有人比方老爺子更加希望無休給出肯定的答案。
無休聽完沒什麼太大的情緒起伏，淡淡問：“那十多人是什麼情況？”
“他們各自丟了一魂一魄，據我所知，都在南山陵裡。”
這句話但凡有些修為的人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它意味著陣法重啟的話，不僅要搭上五條鮮活的修士之命，更要奪走那十餘人的最後生機。為的卻是不知能再維持多久的封印法陣。
這種棄車也保不了卒的行為才是令老爺子徹底灰心的原因。
他們方家錯就錯在為躲避戰亂丟棄了肩負的責任，為此他極力補救卻也還是搭上了自己親兒子的一條命。
陣法的不完善已經不是重點了，最重要的是，即使他們還能找出五個甘願為大局赴死的人，這次的五條命又能維持多久的陣法呢？
方老爺子語氣頹喪，帶著暮年的悲涼，“我已經老了，這把老骨頭充作陣眼也不算可惜，隻是若能有更好的法子，還請無休姑娘不吝賜教。”
無休自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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