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從無休口中聽到精衛二字，卜知心情複雜程度跟方才被一團亂麻攪得心緒不寧也沒什麼差彆。
自盤龍村中姻緣石上得知女娃已經不存於世之後，卜知有意無意地將這個名字擱置在了一旁。
他對女娃的記憶並不多，在抵達冰原之前，卜知的記憶都是碎片化的，不被留存於記憶中。卜知的記憶呈線性發展是在它在冰原上睜開眼睛之後的事情。
它被女娃發現的地方是一片漆黑的山洞，洞中無日月，不止在其中昏昏沉沉過了很久。因為洞中實在幽黑寒冷，所以它慢慢地長出一身的絨毛，後來它又想感受一下外界，於是慢慢地進化出了四肢。
它一直蜷在那裡，直到炎帝用火光照亮了那個洞穴，它被當作一次出行禮物送給了女娃。
女娃養它的時候，經常會把它抱到太陽底下曬，正麵曬完還翻個麵去曬。有時炎帝回到家裡發現女娃把毛茸茸的它正麵反麵地曬，還笑她沒事找事情做。
女娃叫它咪咪。如果不是因為它有呼吸和心跳，炎帝與一乾見過它的神明都以為它隻是一個死物。
有人誇它厚積薄發，所以才一直不睜眼不張口。但是那時的卜知就跟還在蛋裡未孕育完全的雞仔般，沒到時候是不可能活動自如的。
成日裡太陽的光芒令卜知的進化進程更加緩慢了。它待在那個洞裡的話，大概要比在外麵進化要快得多。
女娃鐘愛觀察它，另一件事就是跟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幸好卜知也並不完全記得。
女娃有時候也會去凡界帶些新鮮的玩意兒回來，每一個都是她給卜知準備的小玩具。隻等它睜了眼睛有了意識就能玩。
那會兒各個部落裡以物易物，女娃常常跟炎帝鬨著要用金烏換一些她認為咪咪開了靈智後會喜歡的物件。
她說：“反正金烏有十個呢！羲和姐姐就算知道少了一個也沒事的啦！”
在昆侖時的女娃總是小孩子身量，她在把這句話跟炎帝說之前，偷偷在卜知跟前練習過好多次。
因為這事兒她當然被炎帝狠狠地訓斥了一番。
回家後，她委屈巴巴地趴在卜知身邊，嘟囔著：“爹爹壞，咪咪乖。”
女娃化作精衛鳥的那一天，不止感受到了一陣由烈日散發出的滔天怒意。
炎帝翻遍了整個海域也沒能找到她的屍骨。他眉頭緊鎖著，生出了許多邪惡念頭，有一縷欲將金烏通通放出來烤乾海域的邪念被卜知捕捉，它久違地動了動不太靈敏的身體，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吸引了炎帝的注意。
炎帝把它拎了起來，眼神很深，帶著悲痛與懊悔。卜知把那一縷邪念慢慢地消解了。
那一天，卜知渾身的毛發變成了黑色。
精衛後來回過一趟家，與炎帝的敘話並沒太久，她心心念念著玄冥與她的咪咪，可惜玄冥早已不用她再操心，咪咪看上去也沒有因為她的不在而有彆的異樣。
她把卜知送去冰原的那天，卜知再次萌生出要睜眼的意願，它掙紮半天，正要睜眼，就被無際冰原的寒風給吹了個滿麵。
等它睜開眼睛時，才終於看到了那個小小的女娃變成精衛鳥之後的模樣。
她的一雙赤足很是顯眼，在無邊際的冰原上添了一抹亮色。雖說隻有片刻。
……
再多的記憶卜知就回憶不上來了。他零碎的記憶片段非常多，關於女娃的卻少之又少。唯一記得清楚的，隻有消弭掉炎帝生出邪念，欲圖用金烏烤乾海水這一件事。
卜知不知為何會這樣，他看向無休，決定還是先解決了往生樹一事再來一件一件地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弄清楚。
他正要開口問關於白澤預言一事，就聽卜安發出了一聲：“咦？”
冰川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卜安拉長的聲音吸引，他好奇地看過去，卜知便也咽下了想說的話看向他。
卜安逐一看過他們三人，最後撓了撓頭，果然也在聽見精衛的名字後提出疑惑：“在棄嬰塔裡的時候，姻緣石上不是已經顯示出女娃的名字變為灰白了嗎？”
無休說：“靈氣複蘇，許多死去的上古神靈都會被動卷入這場亂象中。精衛隻是其中之一罷了。玄冥應該很快就能察覺得到精衛魂體的存在。”
這下不止卜安，就連冰川與卜知都同時露出了吃驚的表情，三人異口同聲道：“精衛竟然能複活過來嗎！”
無休說：“自然不能。執念總有消散的那一天，玄冥會知道這件事的。”
卜安撓了撓頭，一時半會兒沒能理解無休的話，思考了半天，他試圖用把事情從源頭捋起：“這麼說靈氣複蘇之後有好多bug需要處理啊。雷劫會出錯，姻緣石也會出錯，扶桑神木都出了岔子，現在更是有一些未知的上古神明異獸陸續出世，就算它們隻是一縷殘魂，估計也很可怕的吧？小祖宗，你可還看到了其他出錯的東西嗎？事關六界秩序，要是今天這裡出岔子，明天那裡鬨不平，特管處可真是要忙死了。
冰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你對靈氣複蘇這件事接受的很快呀！”
卜安自然而然地接話“那是當然！靈氣複蘇對我們修者來說好處多多啊！”
聽他說完，冰川似笑非笑的樣子，“人族是所有種族中修煉速度最慢的，你不會真的以為靈氣複蘇對你們而言是一件好事吧？到時候恐怕多的是上古的大妖大魔來找你們的麻煩。”
卜安先是被嚇到，隨後就反應過來，立刻抱大腿，“小祖宗！你會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吧！”
無休便微微瞪了一眼冰川，隨後安撫道：“神明縱是殘魂也是善者，魔族若是借機渾水摸魚，我自然不會饒了他們。”
卜安開心地笑了笑，“小祖宗！我一輩子都是您最真誠的仆人！”
卜知掩下自己複雜的心思，慢吞吞刨開心中掛念精衛的感情，還是決定先問一問無休往生樹一事。
“白澤剛才對我說，他看見了一片往生樹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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