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大的膽子啊。”無休撚了撚傀儡絲，平淡道。
簡單幾個字聽得高橋生出一身的冷汗，他看見了自己的死期。
卜知聽無休這麼說，反而有些興奮。他已經很久沒見過這樣的無休了。
無休畢竟睡了太久，她這回醒來之後，由卜知陪著遇到的事兒還不多。還在冰原的時候，天劫降下之前，無休對待人族跟大道對待她也沒什麼區彆。
她總是極儘可能地去保護他們，成全他們。有陣子無休的是非不分是令冰川和卜知都為她累積起來的業障著急的程度。
無休那時說：“無礙，這些求到這裡的人，若連個小小心願都不允，我還能為他們做些什麼？”
卜知聽了，貓眼都瞪大了，它嗷嗚一聲，跳到無休的腿上大聲強調：“可是剛才那個人來求的是有數千美人相伴，坐擁萬裡江山！如今正值盛世，你一允她，這天下不就又亂了套嗎？讓她搗亂作甚？”
無休懶懶地托腮敷衍玄貓：“好好好，你說得對，但我都已經應了她呀。”
卜知頓感崩潰，不知道自家主人為啥現在這麼不思進取，但它一隻貓能想到的主意也有限，於是它又跳到冰川肩頭跟他商量，要不效仿當年女媧行事，再從青丘借隻狐狸去魅惑一下剛才的女人？
無休依然敷衍道：“行行行，你愛乾什麼就乾什麼去，彆打擾我繼續睡覺。”
後來這種不論是非的願望給得多了，世界果然出了亂子，無休又被冰川和卜知強行從睡夢中搖醒去收拾爛攤子。
這種事情重複發生過幾次之後，無休終於意識到，她對人族不畏艱險抵達冰原開的恩，最終都會化成一柄柄利刃切斷她的睡眠時間。
於是無休又變得沉默寡言，清冷孤高起來。冰原的結界也更難闖了。
後來的她就不常處理人族事宜了，因為卜知和冰川開始往人間撲楞。用不著她再允下一些出格的事，卜知、冰川自然會講好玩兒的話本子給她聽，她也就不會再做出一些讓他倆一頭霧水的事。
前往冰原的人族最後變得寥寥無幾，對於那些人而言，無休的存在也越來越像一個存在於幻想中的神話。
無休不曾被那時的人遺忘。每逢大災大難，她依然會降臨世間為他們披荊斬棘，還他們一份平安祥和。她是最後一個被大道允準之下可以插手世間萬事萬物的先天神。也成為了唯一一個。
她獨來獨往慣了，有她的記載中，更多的隻會提起一隻玄貓，一塊玄冰。無休的名字很少再被提起，也沒有誰能像當年昆侖山巔的眾神那般，舉著骨杯邀她對飲，喊她一聲：“無休，彆出神了啊，來喝一杯。”
……
無休這次沒有出神，她看著高橋，表情淡得很，就連視線也不像是落在他身上。
卜知印象裡，她處理什麼事情時，已經很少再全神貫注。因為那些對他們來說難如登天的問題，放在無休麵前，好像隻用動一動手指就能完成。
想到這兒，卜知看向高橋的神色變得幸災樂禍起來。
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樣看的一旁的唐宋打了個冷戰，隨後唐宋聽見卜知說：“你也是有福氣了，趕上神女時隔這麼久頭一次親自處置人。”
高橋竟然想把無休做成傀儡，也不知道大勢那個家夥到底給這個人生了幾個膽子。
冰川一看卜知一副我倒要看看高橋是個什麼死法的表情，不禁扶額想當作不認識這個藏不住事兒的貓。
明明先前還是一副打死不願意把心裡事兒往外說的模樣，現在又做出這麼好懂的表情。冰川腹誹：神女給玄貓的安全感還是太足了。
“你……你想對我做什麼？我可是你們國家特聘過來的！”高橋說出了他自以為能保命的最強借口。
無休奇怪地看向他，“你剛才想把活人做成傀儡，竟然還要問我想做什麼嗎？”
說完，她懶得再聽高橋說話，疲憊驅使之下，她隻想儘快處理完這件事、下件事，然後好好補一個覺。
高橋再次被無休封住了口。她沒說什麼，也沒有去看他，垂眼看了看被自己蹂躪的傀儡絲，想了想，鬆開手任它飛回了高橋身邊。
眾目睽睽之下，傀儡絲以極快的速度原路返回，沒入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的高橋眉心。
禁言術沒有解開。比起剛才那八個人，無休一點兒也不想聽他多說一句話。
與大勢有直接關係的人類，集自負、高傲、陰暗於一身，看上去就是會與大勢狼狽為奸的人。
無休將高橋用心血養成的傀儡絲種在他自己體內，取代他成為了高橋所有傀儡的主人。
她不想要這些傀儡，不過在郵輪一事沒有完全結束之前，她留著這些人倒也還有些用處。待事後，這些傀儡自然也有他們的去處。
沒人敢出聲議論什麼。
來這裡的人多是帶了任務跟著高橋來的。大多數對卜知並沒有明顯的惡意，隻是因為他們是大多數，被蒙蔽者向來可以在始作俑者被處置後得到寬大處理。
不過在這種時候，多說一個字都多了一個犯錯的可能性。麵對無休這個被人稱作神女，手段高明且被所有人都下意識尊敬的女人。他們無法在這種場合生出什麼旁的心思。
無休語氣平平，說起她的安排：“和國命數不久，即將毀於天災。而你，和你所布下的所有人，此生、來生、生生世世，永遠無法做出任何有損於華國之事。華國若身處危險境地，你與他們，將萬死不辭。”
這是她為高橋選擇的唯一一條路。
不論在這之前高橋的生命軌跡有多少種可能，從這一刻開始，他注定成為自己最接受不了的“殉道者”。
華國底蘊遠不是一個高橋能毀去的，大勢做的這些事兒一樁比一樁令無休心煩，她說完這些話，又托起下巴出神想揍一頓大勢讓它安分點的可能性。
這麼想著，她也就做了。
意念一動，由高橋體內的傀儡絲就順利扒拉到了大勢的定位，無休抬手伸出食指往高橋的方向一點，一個紅色光點立刻沒入他的內心，直直往大勢躲藏的方向去了。
很快，感受到對方重傷的無休心情變好了些。她懶懶朝後靠了靠，餘光看見地上的一片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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