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無休趕出周問房間的卜知和冰川，在門口走廊認真地探討了一下這個問題。
當然不可能討論出個結果，凡事都不是定數，有時正即是反，反亦是正。
“阿鮫會回去嗎？”卜知問冰川。
“不知道。不過我覺得他可能不會回去。”
“可是目前的狀況來看，他隻有回去才能好好活下去啊！”
失去鮫珠和歸海珠的阿鮫，在岸上待的時間越久，壽命就會越發短暫。無休答應了阿鮫會將歸海珠還給阿鮫是沒錯，可無論如何，鮫人還是更加適合生活在深海裡。
卜知悵然道：“如果他留下來，周問關於他的記憶會被抹除，他在處裡我都不知道該讓唐宋安排給他個什麼樣的工作才能避免他倆再見麵。難道要給他準備一個蓄滿水的池子？”
冰川覺得事情其實已經算是結束了。他擔心阿鮫的根本原因也已經不再是問題，畢竟無休已經接手了他們的事。而無休口中的鮫人剖珠也已發生，冰川多少會生出一些塵埃落定的感覺。
所以在聽見卜知竟然惆悵起這個時，他奇怪地說：“記憶清零是可以重新累積的。阿鮫已經和周問有了肌膚之親，鮫人的天性如此，他不可能放得下周問獨自回到深海。而且那之後的時期也用不著咱們兩個費心吧？”
他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反正無休已經包攬了整件事，那麼即使他倆在這裡商量再多、討論再多也是無濟於事的。
卜知看了冰川一眼，“你真夠奇怪的，操心起阿鮫時恨不得立刻就為他安排一個好的去處，現在又設身處地替他想起來了。留在岸上對鮫人是折磨啊，你如何能這麼篤定他能受得住脫離水源的痛苦隻為了待在周問身邊？”
冰川跟他強嘴：“他是我水族一脈，我自然能猜出個七八分。”
卜知隻好說：“那希望你這次猜的是錯的吧。”沉默了一下，他又說：“神女為什麼會斷了處裡命牌的供奉啊？我把它們弄出來至今也就隻救了一個周問，放著又不礙事。”
冰川在生與死的界定這方麵反而更能配合無休的思維，卜知的疑問是基於生命的脆弱從而想方設法地為他想護著的人尋求一個保障。相比之下，冰川就完全不會有這樣的疑問。
他問卜知：“你知道火係鳳凰涅盤重生之後會遭遇什麼嗎？”
卜知眼睛轉了轉，有些明白了冰川的意思。
火鳳涅盤之後會回到幼年時期，再經過八十一年的霜雪覆身，才能徹底融合了涅盤之火與新生軀體。重生即強大這種事是很罕見的。
但卜知救回周問無疑是打破了這條既定的規矩。他甚至在救回周問後，讓周問的修為有了更進一步的機會。
這種事情隻發生一次就夠了。否則若是特管處的人知道了這一點，難保不會有誰故意在出任務時出個紕漏來個金蟬脫殼，反正會有卜知準備的命牌給他們疊加一個重生增益外加技能點加成。
無休既然說出命牌之事是為禁術，那不管怎麼樣，卜知都不能再去踩這條紅線。
卜知癟癟嘴，“好吧。那我隻好多給處裡的人安排幾次實戰了。也不知道飛廉玄冥那裡怎麼樣了，鳴蛇之事還未解決呢！”
卜知和冰川有一搭沒一搭地對著話，從往昔聊到今朝，又過了半刻鐘，門被無休打開，她從裡麵款款走了出來。
見二人一左一右靠在牆邊看自己，無休詫異地抬起眉毛，“你們兩個待在這裡做什麼？”
卜知立刻開心起來，“當然是在這裡等你啦！”
無休微微笑了一下，抬腳往外走去，“走吧，回房。去把卜安叫過來。”
冰川迅速跟了上去，卜知好奇地回頭往屋裡看了一眼，從他的角度望去隻能看得見沙發上已經換了個半躺的姿勢維持在那裡沒有動的周問。
他飛快地在房間裡環視了一圈，沒有發現阿鮫的身影。卜知的好奇都快要溢出來了，但是看無休的模樣，像是什麼也不準備說的樣子。非但如此，卜知還察覺到一些無休不同尋常的情緒。
無休不說，他自己會問，於是他加快步伐跟上，確定無休此時的情緒不高，聲音就也賣乖地放的低了些，“神女，阿鮫去哪裡啦？”
意外的，無休頓了頓，看他一眼卻沒有直接回答他。卜知望向冰川，本想讓他也說上兩句，結果冰川對阿鮫的去留也不感興趣的模樣。
卜知心裡無奈，便也自顧自說著他剛才與冰川聊出的結果：“冰川說他會留在周問身邊，這是真的嗎？我為什麼剛才沒在房間裡看見他？是您把周問又救回來了嗎？可他不是已經垂危了嗎？救了他您豈不是又要被天道記上一筆？”
無休沒覺得卜知的碎碎念覺得煩，聽他說起冰川的想法，還停下腳步看向亦步亦趨跟著自己的冰川。
見她望去，冰川局促地停下腳步，解釋道：“我是瞎猜的。”
無休微微頷首，沒說什麼，收回視線又往回走去。
冰川與卜知對視一眼，沒能猜出無休這一舉動是什麼意思。
跟上去時，卜知問冰川：“你這是猜對了還是猜錯了啊？”
冰川小聲說：“我也不知道。但我覺得神女心情似乎不怎麼好。”
卜知對冰川的敏銳感到了驚訝。他驚奇地看向冰川，再次說：“神女肯定趁我睡著給你開小灶了！”
比如裝個情絲之類的什麼。
無休的情緒不大容易引起波動。麵對情之一事上，她都已經見過戀愛腦的女魃了，還有什麼是她沒見識過的呢？
這麼想著，她也還是給了鮫人兩個選擇，一條康莊大道，一條荊棘之路。不論選哪一條路，無休都能保證鮫人的生路。
她把周問和阿鮫分的分明，周問的事可以容後再處理，阿鮫卻因為同時失去了鮫珠和歸海珠，片刻都耽誤不得。
沒想到阿鮫沒選擇去也沒選擇留，他選擇了獻出自己已經被無休允準活下去的生命，成全周問的私心。
可無休再一問他周問的私心是什麼時，阿鮫卻很平靜地告訴她：“魚不在乎，魚要周問舒心。”
於是無休不平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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