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宮規,品級稍高的宮女每月可有一日輪休,得以出宮探望親眷或自行安排。對於沈執硯而言,這每月一次、短暫得如同偷來的時光,是她灰暗生命中唯一真切的光亮,是她與那個高懸於雲端之上的人,唯一能夠短暫交彙的軌跡。
她總是提前許久便開始期盼,將那一日要穿的、最體麵的一身衣裳反複整理,對著模糊的銅鏡練習如何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憔悴,不那麼像那個在深宮中謹小慎微、模仿他人的影子。她隻想讓他看到,自己還好,至少……還能支撐。
約定的地點,常是城南一處香火不算鼎盛、環境卻極為清幽的小寺廟後院。這裡僻靜,少人打擾,唯有古柏森森,鳥鳴啁啾。
謝棲遲總是到得比她更早。他會換下那身象征身份卻也帶著束縛的太醫官袍,穿著一襲尋常的月白長衫,如同最初在劉府塾齋初見時那般,清雋溫潤,隻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沉澱下來的沉穩與不易察覺的憂思。
每一次相見,都像是久彆重逢。
沈執硯踏入那方小院,看到他負手立於柏樹下等候的身影,心便會瞬間被填滿,所有的委屈、惶恐、疲憊,仿佛都在他轉身望來的那一刻,冰雪消融。
沒有過多的言語,往往隻是一個眼神的交彙,便已訴儘千言萬語。他會快步上前,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指尖傳來的溫熱,總能驅散她從宮中帶來的最後一絲寒意。
“維瀚哥哥……”她低低喚他的字,這是他所堅持的,說這樣更顯親近。每每喚出這兩個字,她心中便湧起一股混合著甜蜜與酸澀的暖流。這是獨屬於他們之間的秘密,是宮牆之內絕不敢宣之於口的親昵。
他會仔細端詳她的臉,心疼地撫過她眼下淡淡的青影,輕聲問:“在攬月軒……她待你可好?可有為難你?”
沈執硯總是搖頭,努力揚起一抹讓他安心的笑:“娘娘待我極好,吃穿用度不曾短缺,活計也比在掖庭時輕省太多。維瀚,你不必擔心我。”
她將自己所承受的、那些日益嚴苛的模仿訓練,那些劉娥時而審視時而灼熱的目光,那些深夜裡隱隱的不安,都小心翼翼地隱藏起來。她不能讓他擔心,更不能讓他因自己而與劉娥起衝突。他能走到今日太醫局三把手的位置,何等不易,她絕不能成為他的負累。
她清晰地知道,他們之間隔著天塹。她是罪臣之女,是宮中婢女;而他,是前途無量的太醫官,是謝府未來的希望。她不敢奢求未來,隻覺得能這樣每月見他一麵,知道他安好,便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賜。
“能看到你,我便很高興了。”她望著他,眼中是純粹的、不摻任何雜質的依戀與滿足。
然而,謝棲遲卻從不認同她這份知足。
他握緊她的手,目光灼灼,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堅定與鄭重:“阿硯,不要說什麼高不可攀,更不要說什麼不可求。在我心裡,你從來都不是卑微的。你是沈執硯,是那個在塾齋與我探討學問,在校場倔強不服輸的沈執硯。”
他看著她因驚愕而微微睜大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誓言:“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娶你。不是納妾,是明媒正娶,讓你堂堂正正地站在我身邊。給我一些時間,等我徹底站穩腳跟,等時機成熟,我定會想辦法,求陛下開恩,放你出宮!”
沈執硯被他話語中的決絕與熱切震住了,心潮澎湃,幾乎要溺斃在那片他描繪出的、過於美好的未來圖景裡。可理智很快回籠,現實的冰冷讓她想要退縮。
“維瀚哥哥,這太冒險了……我……”
“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謝棲遲打斷她,眼神不容置疑,“阿硯,你隻需答應我,一定要等我。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好好的,等我。”
看著他眼中近乎執拗的深情與期盼,沈執硯所有拒絕的話都哽在喉間,最終化作了無聲的淚水,和一聲幾不可聞的:“好……我等你。”
得到她的回應,謝棲遲眼中光芒大盛,如同星辰落入了眼底。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從懷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個錦囊,打開,裡麵是兩枚溫潤生光、栩栩如生的雙鯉玉佩。魚兒首尾相接,寓意圓滿,玉質細膩,觸手生溫。
他將其中一枚放入沈執硯的掌心,另一枚緊緊握在自己手中。
“阿硯,你看,”他笑著,笑容如同穿透陰霾的陽光,溫暖而耀眼,“這一對雙鯉,你我各執一塊。這意味著我們二人同心,永結為好。”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聲音清越而溫柔,帶著最美好的祝願,緩緩說道:
“等我迎娶你的那一天,兩塊玉佩必將再次相聚。”
“阿硯,願你如這雙鯉,順遂無憂,永浴愛河……”
沈執硯握著那枚帶著他體溫的玉佩,聽著他真摯的誓言與祝福,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那玉佩沉甸甸的,仿佛承載了他所有的情意與承諾。她將它緊緊貼在胸口,仿佛這樣,就能將這份短暫的美好,永遠鐫刻在心上。
相聚的時光總是短暫。日影西斜,歸期將至。
臨分彆時,兩人緊緊相擁,仿佛要將對方的氣息刻入骨血。
“等我,阿硯。”
“嗯……”
她一步三回頭,看著他依舊站在原地,青衫落拓,目光溫柔而堅定地追隨著她,直到彼此的視線被宮牆徹底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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